他一直好看,而且是很好看。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看着似乎变得更赏心悦目了三分。
顾燕飞将视线在他腰间的凤形带钩上流连了一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戴在发间那支并蹄莲玉簪,心想:难怪他要送她玉簪。
原来这就是乐趣之所在啊。
唔,她觉得她应该可以养成一下收集各种带钩的习惯。
她小脸一歪,笑吟吟地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安乐,你说是不是?”
她故意去问安乐。
“是哦。”安乐心有戚戚焉地直点头,接着右拳轻轻地敲击着左掌心,“对了,缺一块玉佩。”
“掌柜的,有玉佩吗?”
“有有有。”掌柜忙不得地直点头,激动得都有些颤音了。
他们铺子里的首饰能被大皇子与大公主看上,那可是大福气!
伙计风风火火地取来了好几个托盘,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玉佩,还有适合男子的金玉扳指、发簪、发冠等等。
两个姑娘兴奋极了,兴致勃勃地让楚翊一件件地试着玉佩、发簪等等,这才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人合力已经帮楚翊挑了一匣子的首饰。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安乐还有些意犹未尽,惋惜地叹道:“可惜,大哥还未及冠。”
安乐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楚翊,心里还在惦记着一个鎏金金花丝麒麟纹发冠。
顾燕飞被唉声叹气的安乐逗笑了,噗嗤笑了,笑容明媚。
“也快了。”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还有一年,足够她找到含灵气的玉石什么的,亲手为他做一定最漂亮的发冠,作为他的及冠礼。
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只是这么一想,顾燕飞的心里就甜丝丝的,心里像是泡着蜜水似的。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深邃。
七分的俊美,三分的温柔。
眼神中又带着几分夏日阳光般的炽热,灼灼生辉。
几缕夕阳的光辉透过半遮半敞的窗户照进了车厢,顾燕飞瓷白的耳朵也被阳光染成了暖醺醺的色调。
她感觉耳根微热,却没有移开视线,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喜欢看她,她当然也喜欢看他。
这么漂亮的人多看几眼,才不吃亏。
楚翊也在笑,那眼尾的红痣露在阳光中,更红,更艳,平添一种难以言说的旖旎,让人移不开眼。
她会想着他了,会害羞了。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算是渐入佳境吧。
他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人。
无论是对亲人,对敌人,还是对合作之人……
送安乐回宫后,两人一起去了天音阁。
一个多月没来天音阁,天音阁更加红火了,这还没开戏,大堂里已经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大堂的客人们正在热烈地讨论最近的新戏《青霄有路》,说的是一个名叫刘青霄的男子如何暗流涌动、群雄并起的朝代,一步步地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揭竿起义,招揽骁勇之徒,结交四方豪杰,仅仅十年间就扫平江北,成为民心之所向,最后刘青霄登基为帝,建立唐国。
这《青霄有路》才唱了三天,就名动京城,看过的人和没看过的人都在讨论这出戏,客人络绎不绝地前来。
“哎呀,这位客官您来迟了,今天没空位了,不如您改日再来?”
“明儿,明儿小的一定给您留位子。”
小二刚劝退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客人,又对上了刚进门的楚翊与顾燕飞,却换了另一张脸孔,笑呵呵道:“两位客官里边请。”
楚翊熟门熟路地往里走,领着顾燕飞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一直来到了倒数第二间挂着一道兰花木牌的雅座,推门而入。
雅座内,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壶酒和几个洁白无瑕的瓷杯,桌边是一个放着紫砂壶的红泥小炉,壶中发出细微的杀烧水声。
顾燕飞很习惯地找了靠窗的位置凭栏而坐。
楚翊紧接着在她身边坐下,含笑问她:“茶还是酒?”
顾燕飞是想喝酒的,可是看着旁边的紫砂壶和红泥小炉,不由就心中一动,想看他沏茶的样子。
看美人沏茶,多么赏心悦目啊。
于是,她很自然地改了口:“茶。”
说话间,她调了个舒服的坐姿,一副娇慵懒散之姿,等着看他沏茶。
楚翊便应了,打开了桌上的茶罐。
少顷,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的烧水声更响亮了一点,如涌泉连珠。
楚翊不紧不慢地先净了手,接着才开始烫杯、洗茶、冲泡、封壶、分杯……一整套沏茶的动作匀速而平稳,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那绣有竹叶纹的宽袖飘起又落下,袖摆层层荡漾开,随着他的动作,漾出水一般温柔的纹路。
顾燕飞的眼神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感觉楼下那些嘈杂的声音离她远去,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杯沏好的茶送到了她眼前,伴着春日山风般清冽的声线:“试试。”
他对着她微微侧身,一缕丝绸般的青丝随之垂落,头发乌黑、柔顺、飘逸,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
顾燕飞就顺从自己的心意,摸了上去,把那缕冰冰凉凉的头发勾到了她指间,另一手慢一拍地接过了茶杯。
漆黑的发映着雪白的手指,他柔顺光泽的发丝慢慢地自她指尖滑落。
两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指尖……
雅座内静谧无声,直到房门突地被人从外推开,一道冶艳的红影像鬼影似的飘进了雅座中,既张扬,又诡魅,流光溢彩的衣衫映红了雅座雪白的的墙壁。
随行的黑衣少年景山悄无声息地守在了雅座口,默默地往雅座内张望了一下。
没找到猫,他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指尖的那缕头发彻底滑落,顾燕飞默默地喝茶。
“真巧啊~”也不用人请,夏侯卿就自己坐下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燕飞,宛如深山老林中专以美色惑人的狐狸精,勾着魅惑的尾音。
“不巧,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顾燕飞喝着楚翊刚沏的碧螺春,对着夏侯卿灿然一笑,落落大方地问道,“夏侯公子,你什么时候回越国去?”
“不急。”夏侯卿敷衍道,也不急着追问何事。
既然是他们来找他,着急的就是他们,他急甚?
夏侯卿挑眉与顾燕飞对视,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一把合拢的折扇,扇骨被漆成了鲜艳的赤红色,修剪得整洁漂亮的指尖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沉默时,他看着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一尊没有魂灵的白瓷人像,既妖艳,而又死气沉沉。
顾燕飞的笑容半分不减,仍是那般随性率意,用熟稔的口吻说道:“帮个忙呗。”
自己瞧着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夏侯卿在心里检讨了一下,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本座得重新审视你们的能力,到底值不值得合作。”
“别这么小气嘛。”顾燕飞托着下巴看着他,与他说家常般提议道,“要不,我把晴光借你玩两天?”
好好好!守在雅座外的景山连连点头,恨不得替他家尊主答应了。
夏侯卿红艳的嘴角抽了一下,不耐地吐出一个字:“滚。”
顾燕飞完全不在意他的不耐烦,眼角眉梢的弧度不曾改变过分毫,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九年前,顾策降敌的事你知道多少?”
九年前的夏侯卿微不足道,无人知他名,夏侯卿于六年前在越国崛起,短短几年,把持天圜司,权倾朝野。
夏侯卿盯着顾燕飞的脸看了一阵,眼瞳如泼墨般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