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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兴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他感到自己意识逐渐变得飘忽,似乎正在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隔绝于躯体之外,成为一个独立的实体,失去肉体的束缚,变得越来越轻。
丹田之中的炁忽然溃散,令他的意识也随着溃散的炁不断地飘远……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瑰丽的世界,但是还没看清眼前有些什么,所有的视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意识飘荡不动,思维时有时无,处于有与无之间……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唐妙兴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之中飘荡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恢复意识,他的意识中首次出现了惊慌情绪。
身为唐门的门长,无论是自身的练炁修为,还是心性修为,都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巅峰层次,可是如今他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却产生了非理智的惊恐,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仿佛被囚禁在了一个无光的绝对黑暗的狭窄的环境之中,灵魂不断的在生死之间转化,令唐妙兴的思绪也处于游离的不定的状态。
或许仅过了一秒,又或许已经过了无数年,似乎已经被塞进棺材里,成为死人的唐妙兴逐渐忘记自己是唐妙兴,甚至忘记自己还是一个能够思维的人。
所有带着淡淡情绪的思维都开始变得苍白淡漠,一如他所面临的永恒的黑暗,只剩下半生半死的意识在生死之间不断地游离。
这里本就不该有生命存在……
蓝炁不断地从吕真的掌心涌入唐妙兴的上丹田之中,他的双眼之中闪烁出瑰丽的光芒,仿佛那个由炁构成的世界直接出现在了他的双眼之中。
事情说得玄乎,其实吕真并没有做什么太玄乎的事情。
他只是以明魂术封闭唐妙兴的五感,再以手段令唐妙兴体内的炁溃散,使其意识跟随那溃散的炁,以吕真自身为媒介,接触到那个瑰丽的世界。
意识飘荡与在生死边缘游荡不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幻觉。
而失去时间概念,则是以明魂术造就的幻觉与那个瑰丽的世界的影响为背景,为唐妙兴编织出来的一个可怕的错觉。
从邻国回来之后,他对明魂术的理解更为深刻,与那个由炁构成的世界也更为亲近,这才能以唐妙兴为实验对象,验证自己的所思所得。
他所做的这些对于他自己而言,与其说是相助于唐妙兴感悟生死,还不如说是在检验自己的构想……
在吕真出手的刹那,许新的双眼便再也没有从吕真身上移开。
体内之炁经上、中、下三个丹田的运行之后,按照他身后的那副丹噬图,开始运转。
许新的气质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仍然平平无奇,但是他暗地里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
直到吕真的双眼之中闪烁出瑰丽的光芒,许新的三个丹田内的炁同时陷入片刻的紊乱,就连在他体内合成的无解之毒也出现了震荡。
心中一跳,感受到危险的许新的右手几乎下意识地抬起……
但是看着那张不为所动的侧脸,他又看了看唐妙兴,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选择出手帮助谁。
在炁出现异样波动的时候,整个洞穴内没有人不受影响。
在四周墙壁上漆黑的洞窟内,一个个人影出现在洞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吕真与唐妙兴……
几分钟之后,已经出汗的吕真收回手掌。
打量了形如四人的唐妙兴片刻,感知着唐妙兴的状态,吕真对这次的实验感到十分满意。
“实际上,你可以随时出手,把他唤醒,对吗?”许新开口说道,“你那么轻易地就在他的身上动手,丝毫也不担心他自身能不能醒来,如果他醒不来,不论他和你说过什么,唐门都会视你为生死大敌……”
“所以,你应该可以随时唤醒他……我能猜到这一点,他自己也能猜到,所以你的骗局对于他意义不大。”
“只是为他增加一点负面情绪罢了。”吕真看向许新,“前辈应该知道,关禁闭是一种非常消耗人心神的一件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有压抑与黑暗,一天两天,甚至几个月都没事,可是如果把时间拉长到几十年,以至无数年呢?”
“前辈在这里枯坐的时间不少,应该明白这种感受,而前辈还有人可以对话,可是现在的唐门长只有思维能够流动,却处于半生半死之间。”
“在这种状态下,唐门长没有时间概念,每一秒,或者每一分钟,都要经历不知道多少次死亡与复生,如果唐门长能在这种状态下坚持下来,那么对于领悟生死关应该有不少助益。”
许新定定地看着吕真,半晌之后才感叹道:“好小子,不愧为年轻一辈天赋最强者,我小看了你……如果你真能做到你所说的,对于他何止是有些助益?但是前提是,他要在你这样的非人折磨之下活下来,否则……”
身为异人界的老古董,以及甲申之乱的亲历者,许新的见识不可谓不多,故而他深知要做到吕真简单说出来的绝不是一件轻轻松松能够做到的事。
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他人能做到吕真所说的事情。
吕真谦逊道:“前辈谬赞。”
许新摇了摇头:“唐门培养的是杀手,而不是单纯的修行者,所以唐门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唐门弟子只有目标,而没有对手。”
“身为杀手,唐门弟子向来看重对生死关的领悟……自小,每个唐门弟子都会被告知,真正的看透生死是视生命如无物的漠然。”
他随手捡起来一块石子:“杀人就应该和拿起这块小石头一样,心中不泛起一点波澜。”
“可是我们生而为人,对于杀人这事,无论是抵触,还是感到变态的愉悦都不会毫无波澜的漠视……这便是人性。”
“无数的唐门弟子在修炼丹噬时就卡在了这一关,以门长的心性也在这一关上徘徊了不知道多少年。”
吕真赞同道:“违反人性的举止,确实艰难。”
许新说叹息一声:“以你的所说的做法,如果能够实施成功,在他不疯的情形下,对他的帮助肯定很大。”
“可惜,你的方法太过粗暴了一点,一天不到就要走完别人几十年没有走通的路程……除了门长这样的人物,门内恐怕没有任何人敢于以身实险。”
“除了唐门长,这方法不适合于他人。”吕真说道。
他明白许新所说的话不假。
这方法贯彻了他自身的修建理念,与他自己的修炼方法一样,粗暴到极致。
除了唐妙兴这种人物,其余的唐门普通弟子中,没有几人在这种折磨式的修炼方法下去。
强行坚持不到,最终结果是非死即疯,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对自我的认知倒是明确,人最难的就是认识自己……”
说到这里,许新忽然问道:“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对吗?”
“略有猜测。”吕真平静说道,“三十六贼之一的许新前辈……是吗?”
“你果然知道……”许新断然说道,“三十六贼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只有唐门的许新。”
“你要的调节五炁的方法其实并不难,我现在就可以把方法告诉你,至于你自己能不能做到,那就是你自己动物事了。”
吕真双眼一亮:“多谢许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