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唯余下一摊脏污血迹。
西门吹雪的视线落在顾客慈的手上,就是方才的一瞬间,这个身上没有丝毫锋锐剑意的人仅用一根竹筷漫不经心地一掷,便迸发出了令他手中乌鞘长剑都为之震颤的剑意。
这就是宗师大圆满境界的剑客。
陆小凤死死盯着骨碌碌滚到街道那头碎成两半的白玉酒杯,半晌才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边空空如也的桌面和顾客慈面前只剩下一根的竹筷,缓缓开口:“殿下为何不用自己的酒杯?”
“这不正喝着酒嘛。”顾客慈朝着陆小凤倾斜了一下酒杯示意他看杯中佳酿,“一时顺手,一时顺手。”
陆小凤抽了下鼻子,有些生无可恋:“那是我从七童那顺来的酒杯,本想今日用来抵这顿酒钱的。”
这些日子在京城,陆小凤已经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小鸡,浑身上下就那一只白玉酒杯还值点钱,因为格外喜欢才一只没舍得出手,结果就这么被顾客慈扔出去砸人牙齿磕成了两半!
“好说,这顿本王请了。”顾客慈手掌一翻取出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在本王回京的这段时间,陆大侠所有的吃穿住行都算在本王的账上。”
陆小凤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看顾客慈的表情就像是看着给鸡敲门拜年的黄鼠狼。
顾客慈却不逗陆小凤了,而是转头看向西门吹雪:“阿雪,叶城主前日与叔父有些误会,在论剑中受了些内伤,需要静养一月,你与叶城主的比剑不如延后一月,改为九月十五如何?”
西门吹雪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他的确不喜谋权弄事,但他到底是玉罗刹教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看不出叶孤城此次约战之心不诚?
但对西门吹雪而言,叶孤城既然约战,那么他也断没有避战之理。
同样的,现在叶孤城与顾客慈达成了某种交易,想要延后一个月比剑,也需要给他一个原因——足以说服他的原因。
“九月十五,紫禁之巅。”顾客慈缓缓出声,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鸦雀无声的酒楼中显得十分清晰而郑重,“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将会是一场旷世难得一见的……剑客之间纯粹而真诚的比剑。”
西门吹雪握着乌鞘长剑的手收紧,他听懂了顾客慈的意思,言简意赅地应允道:“好。”
楼上厢房内,叶孤城手中的茶杯也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磕碰的响声。
就在这时,顾客慈的视线又落在一脸因为两位好友比剑而忧心忡忡的陆小凤身上。
一阵恶寒突然从陆小凤的脚后跟窜到天灵盖:“!!”
顾客慈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黑衣的暗卫自房顶翻身而下将手中的东西平整妥当地放置在桌面上,转身又消失在窗外。
“陛下一向对江湖英豪心向往之,此番旷世难寻的比剑能够在紫禁大内也是因着陛下的恩准。”顾客慈将桌面上那六条布料特殊,在日光下有珠光内蕴流转的缎带推到陆小凤的面前,意味深长道,“只不过大内禁地,并非所有侠士都有资格进入。”
“这六条缎带乃是大内特有布料制成,便是九月十五决战当晚能够进入大内皇宫的凭证。本王多年来潜心闭关钻研剑术,对如今武林之事并不了解,这缎带就交由陆大侠自行斟酌分发了。”
陆小凤终于知道自己那从一大早就蹦跶的眼皮想要警告自己什么了,摸着自己的鼻梁苦笑道:“或许……我有拒绝的可能吗?”
顾客慈也笑了,看着陆小凤的眼神大有一种“走好不送”的怜爱,嘴上却掐断了陆小凤最后一丝希望:“没有。”
陆小凤在顾客慈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将桌上的缎带直接捞过去揣进怀里,脚底抹油从窗户直接溜了个没影,声音也不知道从哪个拐角处飘飘荡荡地传来:“说好了这顿你请的啊!”
此时不趁着顾客慈与西门吹雪镇场吸引目光的时候跑,等再过一会儿消息传出去,他陆小凤就要被围追堵截成秃毛鸡了!
随着陆小凤的开溜,酒楼中原本被顾客慈与西门吹雪吸引了注意力的江湖人都纷纷互相对视之后各自离开传递消息,比起如今在酒楼叙旧的两人,手中拿着缎带的陆小凤显然更加重要!
没了缎带,九月十五的比剑根本无法到场一观!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偌大酒楼眨眼间便空了大半,顾客慈好心情地倒着酒,便听西门吹雪十分郑重恳切地对他道:“叔父何时愿意同我比剑?”
顾客慈像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微微抬眼看了看上方二楼厢房的位置,轻笑道:“没准,九月十五之时,我也来凑一凑年轻人的场子呢?”
***
回到宸王府内,顾客慈解开大氅递给迎上来的管家,问道:“夫人还未回来?”
“夫人半个时辰前刚回来,此时正在后院的温泉池子里。”管家见顾客慈脚步一转便想要往后远走,连忙跟在顾客慈身后禀报,“王爷,今日前厅有两位客人来访,其中一位和尚打扮的客人已经离开了,另一位一直等到现在,说是烦请王爷务必救他一命。”
“哦?看来是个聪明人。”顾客慈驻足挑眉,“是谁?”
“江湖人叫他龟孙大爷。”管家笑了笑,面色从容而淡定,“也有一部分人,尊称他为……大智大通。”
一个在江湖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要有银子就能回答所有问题的百晓生。这一类人都有他们独特的消息来源与自保之法,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与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
而如今大智大通却找上宸王来救命,看来是知道了些不得了又要命的东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