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就连月亮也隐没在云层后面闭上了眼睛。
南书房里烛火通明,龙座之上朱高熙埋头批奏折,手边还放着之前加急送上来的军报。
一身世子朝服的宫九坐在侧下首, 手边摞了一沓的线报, 上面全是武林各方势力的动向。
太监给两人小心翼翼地奉了参茶, 毫无声息地退下。
宫九看着面前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握着笔的手忍无可忍地一紧, 直接甩手内力灌入笔杆将原本笔尖柔软的狼毫硬生生插|进了梨花木桌面里,入木三分。
“为什么我要在这替那个混蛋做事?”宫九的表情不爽极了。
朱高熙从奏折小山里抬起脑袋, 视线在那支棱在桌上的笔杆上滑过, 笑眯眯道:“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叔一开始就只承诺了帮朝廷牵个线,没说之后的事儿,这不是九哥你正好撞上来了嘛。”
“所以是我的错?”宫九一记冷眼甩向朱高熙,大有他要是承认就立刻甩袖摆烂走人的架势。
“哪能呢,这不是弟弟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能做这些?”朱高熙叹了口气,“九哥你也知道,神侯府在明, 他们和江湖人大多数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有交集八成就是命案,暗卫吧……其实这些年也就那样,武功好的不是没有,但是武功又好, 脑子还和九哥一样聪明的怎么都挑不出来。”
“九哥可是这些年来咱们老朱家唯一一个武功练成的宗亲了, 这不论是朝廷还是武林, 两边都服气你不是?这担子真就是非九哥不可的!九哥~你就帮帮弟弟吧?好九哥~”
宫九幼时就被朱高熙这个小团子抱大腿挂腰度过了童年时期, 之后因为突逢变故离家出走多年不归, 但是在他心里,当初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的确是朱家仅剩的温情。
所以在如今太平王妃回府,太平王每天跟在王妃身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之后,宫九反倒不太愿意回去太平王府。他的确是爱自己的母妃,但是却无端端的对与母妃相处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
大抵是在外面伤痕累累久了,面对那种没有任何所求的温情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而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朱高熙,就是在这种时候瞅准时机,将杀了吴明老头儿之后犹疑去向的宫九拐到了皇宫大内,接手了顾客慈之前铺下去的网,真正将朝廷的武林情报组织与势力立了起来。
说起来要论熟悉武林局势,宫九要比顾客慈还要游刃有余——毕竟九公子还有着自己的一个深埋地下的组织,只不过比起之前的给朝廷搞事,毫无阻碍的过渡成了替朝廷做事。
不过如今心结已解的宫九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反正他向来也不觉得那些势力有多重要,他能建一个,便也能建第二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会儿被朱嘉熙放软语调,一通高帽子戴过来捧得有些晕晕乎乎,宫九忽然甩了下脑袋,想起自己究竟是怎么被骗过来干活的,表情再次冷了下来:“我要出海,你是皇帝,自己的事自己干。”
“九哥~如果你帮我再做一年,我就写信替九哥引荐玉教主,让你们切磋一番如何?”在经过顾客慈的洗礼之后,朱高熙忽悠人的本事显然有所提升,“自从王叔和东方教主失踪,玉教主可是再也没有踏足中原了,况且之前九哥也没有同玉教主真正交过手吧?所以……”
玉罗刹对待姑且算便宜外甥的宫九,属于宫九只要死不了就懒得管的态度,宫九几次挑衅都被玉罗刹无视,闹的厉害了就像大老虎按猫咪一样一招就将宫九按消停了。
但宫九的兴趣就在于招惹那些绝不会让他无聊的人。
比如顾客慈,比如玉罗刹。
宫九想起九月十五那晚月寒霜冷的金色弯刀,思考了一下:“三个月。”
“十个月!”
“三个月。”
“半年,不能再少了!”
“他要用刀。”
“……朕尽量。”
“成交。”
宫九很满意,半年之后他先去西域之后出海,再也不回中原这个无聊又压榨人的地方。
朱高熙也很满意,稳住九哥半年,半年之后又半年,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体内流着的也有朱家的血脉,半年之后九哥想必会对西门庄主也感兴趣。
只不过……朱高熙看着宫九施施然起身的动作,挑眉:“九哥?”
宫九活动了一下筋骨,抬步就往外面走:“你先批着,我去透透气。”
闷都闷死了,这皇帝真不是人能干的事。
还是杀人造反简单。
朱高熙不放心的提高声调朝着已经走出去的宫九喊:“我让人跟着,九哥你不知道路就问暗卫啊!”
宫九不耐烦的摆摆手。
这个弟弟真的是婆婆妈妈,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迷路到哪儿?
……
这是哪?还在京城吗?他怎么没在京城见过这样的地方?
宫九站在一处林子前,瘫着脸陷入沉思。
暗卫早在刚出宫门的时候就被他甩开了,他在这站了好一阵子没有一辆马车一个人经过,真的是连个问路的都得拽不到。
算了。
宫九握紧了身侧佩剑的剑柄。
往前走,总能走到街道处,到时候再拽个人问路便是。
***
顾客慈在十分核善友好且亲切的问候了系统好半晌,但是雪貂哪里猜不到咸鱼被迫工作的愤怒,愣是沉住气吱都没有吱一声,试图用沉默来对抗老父亲的抗|议。
东方不败只是倒了杯茶,静静听着耳边顾客慈一刻也不停的叭叭。
似是终于说累了,顾客慈捞过东方不败倒的茶水灌进嘴里,气呼呼道:“小破崽子!!算计我!!!回头毛都给它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