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外陷入了纯粹的寂静。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无言地面面相觑。
整个空间里,似乎只有放映机还在缓缓转动,将那一卷《无人生还》的电影录像带投影在墙幕上。
突然,猴子青年“砰”地一声站起来。他冲到那扇门前,不住地连砸带推,铆足了力气试图把门弄开。
猴子青年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就是没能忍住好奇……可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进来以后就改主意了,也再没想过要袭击那个明星,连碰都没碰他!”
明星是被马脸男人击杀的,这一点已经被庄迭推出来,就连马脸自己也因为无法再隐藏下去,不得不坦白承认了!
没有任何人的死是他的责任!
那扇门不论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猴子青年嗓音干哑,额头急得冒汗:“没下手也算吗?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等我回去就道歉,我保证……”
猎狗男问:“如果这真的是1v1的梦境呢?”
猴子青年的手有些发抖:“什么?”
“如果你是猎杀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对上了那个被流量捧出来的绣花枕头……”猎狗男抱着手臂,“你今晚睡着前,原本是打算做这么一个美梦的吧?”
猴子青年不忿地反驳:“你这是诽谤!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明明——”
他正准备理直气壮自证,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竟然没能像平时直播那样顺利流畅地一口气说出来。
……他的确做了这样的准备。
猴子青年点进的不是什么帖子,而是一个网页劫持弹窗广告。
乱七八糟的页游一向很容易遇到这种东西,他是去找直播素材的,原本随手就想要关掉,鼠标已经移到了关闭选项,却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唾手可得。
梦主对属于自己的私人梦域有绝对控制权,不论成功与否,哪怕只是随便试一试,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损害。
所有的事都不会有证据,甚至不会有人记得,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做一场梦就够了……
如果他真的能抵挡住这种诱惑,现在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猴子青年胸口起伏着,他垂着双手,哑口无言站在原地。
“这里面没人清白,还不如少费点力气。”猎狗男站起身,“再说了,到了现在这一步,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台阶尽头是已经锁死的铜制大门,注定无法再退回别墅——甚至连别墅究竟是不是存在都不一定。
他们所有人都被那个游戏设计师耍了。所谓的别墅,无非只是个梦中的游戏场景,真正的梦境中心,却是这个狭小、破旧、寒酸到极点的地下室出租屋。
猎狗男最先朝地下室走去,他扯住僵在原地的猴子青年,一起走向正在等待众人落座的长桌。
猴子青年失魂落魄地被他扯了好几步,忽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要跑,却已经来不及,被猎狗强行按在了庄迭右手边紧邻的椅子上。
就在他被迫坐定的同时,放映机投出的画面也忽然发生了变化。
那部正在播放的电影忽然变成一片白屏,上面只有一个硕大的黑色粗体阿拉伯数字“1”。隔了几秒,那个数字又忽然自动跳转,变成了同样字体的数字“2”。
其他人犹豫片刻,也先后走下楼梯,进入了地下室。
马脸男起初直接与猴子青年相邻而坐,数字却并没有变化。而当他和猴子青年中间隔出一把空椅子入座后,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也随即跳转到了“3”。
到了这一步,即使是从不玩游戏的虎小姐,也已经能理解入座的规律。
事实上,庄迭方才的一番话已经清晰地给出了众人的座次。
进入梦域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猎物,而自己又是另外一人的猎物——这样连起来,恰好是一条完整连续的猎杀链。
以游戏设计师作为这条猎杀链的,当每个人坐到正确对应的位置时,屏幕上的数字就会加一,而如果当前座位的玩家已经死亡,数字就会自动累计。
有些别扭的是,这些椅子并没有面向桌子摆放,而是面向墙幕上的投影,被摆成了适合观影的方向。
这个角度,只要坐在椅子上,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的猎物,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双眼睛。
谁也无法置身事外,在纵容一切发生的绝对黑暗中,最可能发生的结局,或许就是无人生还……
庄迭离开座位。
他结束了对游戏设计师的推演,重新以赌徒的身份,走向律师和围棋棋手中间的那把空椅子。
在庄迭落座的同时,屏幕上的数字也变成了“9”,而紧接着便又跳到了“10”。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了恭喜众人正确解开关卡的庆祝画面。
看着画面风格无比令人怀念的放烟花Gif动画、听着象征庆祝的欢呼和哨声录音,不少人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都油然生出了个念头。
——或许猴子青年的吐槽也未必全然失实,这位游戏设计师的风格放到现在,的确已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落伍……
放映机逐渐停转,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声,整个房间也随之暗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