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民错愕怔住, 皱紧了眉。
他尚且不能彻底理解凌溯的意思,却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容乐观。
宋淮民没有多问,伸手接过凌溯递来的信纸, 快步出了船长室。
这艘潜艇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
被灰尘覆盖的宴会厅,像是在一瞬间重新恢复了生机。
明亮的灯光下,到处都有人在豪饮狂欢。
桌上满满当当堆着热腾腾的美食,到处都是新鲜蔬菜和肥嫩多汁的牛排。喝不完的酒水毫不吝啬地流淌到地上, 又在还没来得及接触地毯的时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上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在《闪灵》这部经典恐怖片里。”凌溯感慨。
宋淮民打了个激灵,倏地回神:“这是怎么回事?!”
凌溯和庄迭也离开了船长室,他们同样带着写满了字的信纸,出现在了这场宴会中。
凌溯侧了侧身,让过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示意宋淮民手里的邀请函:“只要拿着这个就是‘宾客’,就可以进入不存在的宴会厅, 这是船长的邀请。”
宋淮民看着他正在把玩的手术刀,实在忍不住吐槽:“……船长不是已经被你拆了吗?”
“只是检查, 而且我也把他拼回去了。”凌溯不以为意,“他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他拼个别的姿势, 比如罗丹的《思想者》或者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行了行了。”宋淮民控制不住地跟着脑补了一下,SAN值又毫无意义地原地掉了几格。
他不打算再和凌溯讨论一具骷髅的造型问题,收回心神:“总之,挟持者多半就混在这群宾客里面。”
既然只要拿到请柬就可以来参加宴会,那么他们一直在搜寻的挟持者和人质的准确位置, 答案自然也呼之欲出。
介绍册上有关天堂岛的那一页,就是一封“邀请函”的片段。
挟持者带着人质进入梦域, 根据片段的指引进入潜艇,一路来到船长室。
他们打开保险箱,得到了邀请函,在船长的盛情邀请下参加了这场不会停止的宴会。
宋淮民看向凌溯:“你能追踪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吧?”
凌溯收起手术刀,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三个挟持者都在。”
他打开后台,选择了信息共享,定位页面就出现在了每个人身边的虚拟屏幕上。
挟持者的身体已经被警方控制,采集到这些人在梦中的特有脑电波频率,就可以靠“茧”的能力进行精准追踪。
只不过,以目前的研究成果,还仅仅只能支持这种近距离的位置探索。
要想有一进地图就标上几个红叉、一路照着地图极限追杀千里毙敌这种效果,还需要内部人员用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技术升级。
……
宋淮民向身旁的“空气”看了两眼,就已经锁定了一名挟持者的位置。
他关掉虚拟屏幕,放轻动作不着痕迹地缓缓靠过去,找准时机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服:“不准动!你——”
宋淮民忽然愣了下。
被他揪住的是个喝得烂醉的酒鬼。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身份和动作,反而摇摇晃晃伸出胳膊,大笑着一把搂住宋淮民的肩膀。
醉鬼的力气往往大得惊人,那人拿起手里装满了酒的杯子,就要硬往宋淮民的嘴里灌。
宋淮民铆足力气才扯开黏在身上那条胳膊,顺势擒住反拧,把那人结结实实按在地上。
那人却好像根本分不清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稀泥一样瘫软着睡在了地上,口中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醉话。
宋淮民脸色变了几变,抬头看向凌溯:“搞得什么名堂?”
如果不是“茧”显示身份对应正确,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搜捕的挟持者之一,宋淮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抓错了人。
“这就是我一开始的担心。”
凌溯轻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如果你没记错,那份介绍册本来就已经被翻得很旧……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打个比方,在反复玩同一个密室的情况下,大部分人来回个三五次,都是不需要再频繁查看地图、重复摸出记着四位数密码的小纸条的。
一旦解开谜题,谜面就不再重要——更不要说这个梦域中的场景并不复杂,要记住的密码也只有四位数。
按照常理,在来过几次以后,只要记住“沿着海滩走”、“进潜艇”、“去船长室”、“保险箱的密码是1623”这几个关键点就行了。
凌溯问道:“什么情况下,需要每次进入梦境都看一遍介绍册?”
宋淮民张口结舌:“这——”
凌溯本来也没准备让他回答,自顾自掰着手指头继续说下去:“第一种可能:有大量的新人进入这个梦境,所以册子被翻得很旧。但他们那个矫正中心的规模还很小,所以这一条PASS。”
“第二种可能,这些人有严重的记忆障碍,比如阿尔兹海默病,脑外伤,柯萨科夫综合征……但这些疾病会显著影响他们的状态,不可能成功骗到那么多家长,这一条也PASS。”
“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
凌溯说道:“有某种原因,导致他们无法记住这场梦里的任何事、任何信息。”
“人们时常会在醒来以后忘记自己做的梦,这种现象和醒来所处在的睡眠期、大脑皮质层和逻辑冲突有关……但如果潜意识深处也对这场梦毫无印象,就很奇怪了。”
“参考船长的航海日志,再结合我们目前的状况,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凌溯看向气氛热烈的宴会厅:“即使在梦的潜意识中,这些人也已经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