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会想。】
【是否该揭开浓雾, 触碰其掩匿的真相。】
……
知觉恢复时,庄迭已经来到了新的梦域。
虽然同每次传送都相差无几的白光已经散去,但他的视野依然不算清晰。
空气中有种雾夜特有的湿冷, 似乎被包裹在一片混合了夜色与灯光的浓厚雾气中。
……幸好,这场雾似乎只是有些特殊的天气,并不是梦域中的某种视觉遮蔽现象。
虽然稍远一点就已经只剩了个模糊的形状,脚下也像是涌动着一层流动的薄雾, 但近处的视线没有受到太多干扰,依然可以看到身旁的路牌和站在附近的人。
算上庄迭和凌溯,这次一共有四个人分配到了这场梦域,此刻都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彼此用不着费太大力气就能看得清楚。
“只要进入的是漂流梦域,和队长一起传送的概率就会比较大。”
庄迭沉吟着打开笔记本,快速记了两行:“以后想和队长一起打游戏,就可以来这种梦域……”
他一边记录, 一边已经朝凌溯走过去,而后者也同样确定了他的位置, 快步来到了庄迭身边。
“现在已经高级到连片头都有旁白了吗?”
不远处有人感慨了一句,循着光源,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看到凌溯和庄迭,他的神色也透出些意外的惊喜:“怪不得,我还奇怪怎么会搜索到严巡的序列号——他把权限借给你们了?”
凌溯笑了笑,点头打了个招呼:“严博士今晚有点忙。”
“我知道……他刚把书架上的书全倒出来,现在正在下单买新抹布呢。”
催眠师同样点了点头:“我看他今晚解脱的希望不大, 就自己先来排队了。”
他和严巡一直都是搭档,但说起这件事, 也还是难以自控地抽了两下嘴角,随机充满自责地咳嗽着揉了揉鼻尖。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喝醉后跟路灯哇呀呀呀打了一架、被下水井盖跳起来暗算了的朋友。担忧和关心固然不会少,但买了果篮去探望的时候,还是很难做到完全自如的表情管理……
机构里总要有一个人先积攒点前期经验,催眠师只好把搭档留在书房,自己使用临时权限进入了队列。
为了防止任务者在梦域里落单,单人的受邀者只要进入队列,就会有自主选择搭档的机会。
催眠师在列表里发现了严巡的序列号。他没听严巡提起过把权限借出去的事,有些奇怪,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了熟人。
催眠师对庄迭的印象很好,也一直想找机会向凌溯请教专业技巧。看到严巡原来是把权限借给了这两个人,他也就不再觉得奇怪:“原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在旅店那场梦里,他一直没来得及正式介绍自己,伸出手自报家门:“柳渝,催眠师。”
凌溯同他握了下手:“幸会。”
几人交谈时,最后一名任务者也已经来到了路灯下。
催眠师已经排过几个漂流梦域,有了些经验,主动打招呼道:“是引导者吗?辛苦了……”
来人微讶,停在原地沉吟了片刻,忽然抬手,点开催眠师的后台。
在扫了几眼催眠师的数据后,他就迅速确认了是怎么一回事,笑了笑道:“我不是引导者——你已经成功解决了三个简单的漂流梦域,新手教程已经结束,就不会有引导者来和你搭档了。”
简单解释清楚了情况,来人又转向凌溯和庄迭,轻轻颔首:“久仰,我的代号是Z1,你们也可以叫我弈泽。”
催眠师吓了一跳:“一级任务者?!”
“短期内,你们可能会频繁轮到一级任务者,任务难度可能也会稍微提高一些。”
Z1的神色略显出无奈,他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被人频繁惊呼的情况:“二、三、四级任务者都比较忙……低难度的漂流梦境消耗得很快。”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站在一旁的庄迭一眼。
……三、四级任务者正在忙着的事就是去农场挖土豆和捡豌豆,然后举着它们快乐地刷简单任务。
而二级任务者大多都是小队长,都各自忙于和队里的策略型任务者讨论最合理的植物阵容,甚至为此向总部申请,给每个人的后台都安装了正版的《植物大战僵尸》游戏。
即使梦域迅速进入了收费阶段,50经验值这种极高性价比的定价也没有阻止这种淘植物热,总部已经迅速流行起了铁锅配胡子的造型。
至于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主要原因,让他们这些一级任务者被从休假中抓回来临时加班的神秘新梦主,就是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卷发年轻人……
一级任务者的知情权已经非常高,Z1很清楚D2的遭遇,也知道在那艘潜艇里发生了什么。
在内部会议上,他们已经分析过许多次D2带回来的那些记忆碎片,对凌溯和庄迭的印象很深,所以Z1会说“久仰”倒也并不奇怪。
经过这一次的农场事件,更是让Z1在面对这两个人时,油然生出了某种不自觉的慎重心态。
“凌队长……?”
Z1看着凌溯的神色,试探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嗯?”凌溯从沉吟中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他只是在想,同样都是任务者,为什么其他人的代号音译都很正常,偏偏D2就能凭实力沦落至此。
同样是每次都凭借实力抽出一堆砖头,凌溯终于发现了类似的观察对象,很想找个机会,把D2的后台拆开研究一下……
Z1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看向一旁的催眠师,又补上了一句之前遗漏的解释:“那不是开场旁白。有些时候,漂流梦域里会残留当事人的‘心声’。”
许多人在思考或是阅读时,也会听见那个“脑海中的声音”。
这些声音也被称作内部语言,准确来源还没有被彻底确定,只知道这种声音偶尔也会出现在梦域中——尤其是当梦域和梦主的联系被彻底切断时,它们出现得就更频繁。
催眠师也曾经看过相关方向的论文,立刻反应了过来:“Inner speech……”
Z1点了点头:“也可以当做是当事人在梦中的独白。”
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这种独白都会在机械音结束之后再响起,作为对梦域中世界观的提示和补充。
而这一次,独白却是直接覆盖了机械音,暂时还不清楚是否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Z1简单解释过,又耐心地继续问道:“除了这个,你还遇到了什么不太理解的情况?”
“说起来……确实还有。”
催眠师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纸:“我在身上发现了这张车票,你们也有吗?”
催眠师看向凌溯,后者揽着庄迭的肩站在不远处,点了点头,取出两张票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