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这样,一个只存在于梦境中的金盆洗手的前猎人,也是不可能轻易将一个一级任务者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
更何况,Z1的表现也的确非常奇怪。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能够称得上“反抗”的动作。那些徒劳的挣扎,看起来更像是个毫无战力的普通人在彻底六神无主的状态下惊慌无力的绵软抓挠。
“柳先生。”
Z1的心情有些复杂:“谢谢你对当时那种情况的详细总结……”
“不客气。”催眠师摆了摆手,继续向下说,“看到你身陷险境,凌队长立刻带着庄先生去买酒了。”
“……”Z1没听清:“什么?”
催眠师举起杜松子酒晃了晃,自己也喝了一口:“我猜他们是去顺便打探消息了——总之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弄清了哪些货物是那个货行老板的,并且确定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把货箱弄掉进水里这种手段,最多只能使用一次,再用就难免会引起怀疑,所以要尽量保证效果。
酒馆的窗户正对着码头,总会有无聊的人在这里看装卸货物打发时间。
凌溯带着庄迭在酒馆打探一圈,果然问出了属于货行老板的货箱,顺便弄清了里面装着的货物类别。
在与催眠师短暂碰头后,那两人就潜入了堆放货物的码头内部。而催眠师则按照庄迭给出的位置,在岸边等着Z1被老板扔下来,再迅速带着Z1及时躲进对方的视线盲区中。
“可以了,我们也过去吧。”
催眠师解释完发生的事,从桥墩下探出半个身体:“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在酒馆里等着了……这酒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因为是Z1提过的任务,催眠师特地仔细尝了尝这瓶所谓的“杜松子酒”。
虽然酒瓶很漂亮,拎起来砸人的手感应当也不错,但喝起来就和兑了水的酒差不多,兑的恐怕还是随便舀来海水……
催眠师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过老板已经急匆匆带人去晒那些湿透的豆子,朝Z1打了个手势:“走这边。”
Z1点了点头,收起正在检查的后台面板,快步跟上去。
催眠师手里拿着庄迭画出的简易地图,一边来回对照着确认,一边领着Z1在几个干湿船坞中间左转右拐,顺利绕出了浮桥的范围。
酒馆就在这条路出口的不远处,同货运码头恰好在“Y”字形的两端。两者的距离并不远,通过酒馆的窗户,恰好可以看到码头进出的船只。
催眠师领着Z1进入酒馆,不出所料,凌溯和庄迭已经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
看到那两人,Z1的脸上显出些愧色:“凌队长。”
明明该由他引导这几人离开这场梦境,结果不仅异变迭生,Z1自己甚至还意外陷入了险境,反而要凌溯和庄迭想办法来救他。
Z1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刚才的事……”
“不要紧。”凌溯难得体贴了一次,不等他说完就率先接过话头,“坐,我们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Z1当即点头道:“没问题。”
他在木桌对面坐下,又补充道:“即使你们不问,我也是准备把我所知的情况全告诉你们的。”
虽然这种行为实际违反了内部规定,但到了目前这种境地,违不违反规则显然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截止到目前,这个梦域中的一切发展,都已经彻底脱离了Z1所知的线索。
凌溯颔了下首,单手将一杯酒推过去,示意对方先说。
“根据我拿到的完整线索……要离开这场梦并不难。”
Z1不擅长喝酒,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前几步你们已经知道了——乘坐轨道列车来码头,找那个商行老板领任务。”
Z1翻看着后台的备注:“搬东西的活儿最简单,有力气就行,买松饼的人速度必须要快。得小心点别惹酒馆里的任何人,这里的老板和所有酒保全都是海盗,淡季就来卖卖酒……”
他说到这里才忽然反应过来,坐直身体,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三杯酒、一杯特调无酒精柠檬薄荷苏打水。
那张木头桌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材质是长期重压泡水处理过、号称“斧头终结者”的白坚木,上面却依然残留着不少窟窿和刀痕。
Z1刚才满腹心事,没有细想催眠师说过的话,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凌队长,酒馆也有变化吗?”
在Z1拿到的线索里,这家酒馆是名副其实的黑店。虽然也卖酒,但经营的“正经生意”其实是销赃,旺季在海上打劫的那些财宝都在这儿开价钱。
连商行老板都对这里有所避让,让他们来买杜松子酒时,会特地交代说话时要客气、必须给足对方小费,否则就可能触发某些“相当麻烦的事件”……
“这样说的话,应该是没有。”
凌溯回忆道:“我们来打听消息的时候,随便一个酒保都对码头上那些货物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甚至连价格也一清二楚。”
既然是海盗出身,这种高水平的职业素养就很好解释了。
“你们还和他们的酒保搭话了?”Z1越发错愕,“酒馆老板什么都没做吗?”
线索中明确提示,如果试图和酒保擅自搭话,会被酒馆的老板当作私下交易,冲过来用海盗引以为傲的费舍尔斩剑结结实实“给个教训”。
酒馆从不赊账,据说有不少试图私下交易的小贩、或是骗酒喝不给钱的穷鬼,就会被酒馆老板按在桌上,用那把锋利的费舍尔斩剑干脆利落地剁下一根手指……
“他那时候拿着把宽剑冲过来,原来是想剁我们的手指?”
凌溯和庄迭交换了个视线,点头沉吟:“怪不得气势那么足……”
在和酒保打听消息时,他们的确遇到了举着剑冲过来的酒馆老板。
只不过,在庄迭迅速掏出不用插电的电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之后,酒馆老板就忽然变得亲切友好起来,还免费送了他们一大瓶杜松子酒。
“这些也是送的。还可以点果盘和零食,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选。”
凌溯揉了揉身旁的小卷毛,把唯一的一杯无酒精饮料放在庄迭面前。
他把那一堆切好的水果块倒进去,摇了一杯海盐芝士奶盖,又不知从哪变出根吸管,弯了个心形仔细插好。
庄迭主动在凌溯给出的选择里挑了薄荷叶和小纸伞,捧着自己的特调饮料抿了一口:“商行老板的左手缺一根小拇指,就是被他剁的吗?”
Z1顿了片刻,神色隐隐有些不自然:“……应该是吧。”
他根本没注意到商行老板的左手有什么异样……但联系起前后剧情,这大概就是商行老板提醒他们来酒馆时必须客气些的原因。
想到这里,Z1心头忽然微沉,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样分析下来,这家酒馆的威胁甚至比那个商行老板更大。
这些海盗特地选择了这里开酒馆,就是为了随时监视码头的货物,一旦发现了什么看得上眼的好货,就会暗中出手干上一票。
而商行老板只怕也不是真想要买什么杜松子酒,而是以这种方式来交保护费,好让自己的货物能被这些人高抬贵手放过去。
“茧”给出的是最安全的一条路线。而一旦走错了支线,可能就会在一瞬间与酒馆里藏着的所有海盗为敌……
“放松。”凌溯揉了揉脖颈,“这儿的人都很友好,挺好相处的。”
他揽住庄迭的肩,手术刀在左手指间来回转了两转,倏地脱手,直射向一个正朝这边窥探的酒保。
刀刃泛着寒光,将对方头顶的鸭舌帽稳稳钉在了吧台上。
凌溯这才回过头,和僵在柜台后的老板打了个招呼。
他伸出手,接过酒保恭敬送回来的手术刀,又把菜单递给Z1:“怎么样,要来点儿刚炸好的薯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