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这部电影刚上没多久,排片还是挺多的……心理协会那边有事?”
凌溯随口问了一句,稍一沉吟:“他们遇到麻烦了?”
凌溯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起来,他慢慢活动着它们,声音很轻:“小卷毛……”
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力道和状态,握住庄迭按着自己心脏的手,把那只手翻过来托住。
“那也没关系。”庄迭说,“我可以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凌溯正在走神,忽然被轻轻抽走了手中捏着的两张电影票。
“我也骗了你件事,队长,昨晚的那场梦我还记得一点。”
凌溯笑了笑,把话题拉回来:“协会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茧’的人处理?”
他决定给出更直接的回答。
“很简单的排除法。如果是队里的事,你叫我回去的语气会比现在理直气壮得多,还会批评我大半夜带着队员出来看电影……所以多半是协会那边的变故。”
“不是因为你困住了我,是因为我在这里活着,我在这里永远都是真实的。”
宋淮民听的有点匪夷所思:“你是怎么用反以为荣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的……”
宋副队长每次都会被同样的手段打岔成功,他拍了下额头,收回心神:“一来是他们和‘茧’的合作还没正式启动,现在就去找那边不合适……二来也是这件事有点麻烦,他们尽可能想找自己人来处理。”
宋淮民也不想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开口时还有点艰难:“要是你们忙的话——”
庄迭严肃道:“队长,我尽力了,你得说点好听的话,或者干点什么,不然这段话就会掉在地上。”
“哦……对,差点忘了。”
“不是因为条件不好,也不是因为十二点后不能用吹风机。我特意想象了一下,如果你也在那儿,我宁可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在下午过完之前,凌溯在小庄老师的协助下,用充满鼓励和安慰的语气写完了这次的任务总结。
“你答应我的事肯定能办妥,所以不是他们叫我去重新做测试。”
凌溯不置可否,屈指轻轻敲了几下膝盖。
这样过去了足有几分钟的时间,对面的人匆匆说了句“抱歉”,挂断了电话。
对两个还忙着拯救世界的人来说,这种待遇无疑好过了头……所以,当凌溯刚买了两张夜场的电影票、一大桶爆米花,就接到了宋副队长的紧急来电的时候,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
庄迭走到他面前:“我在梦里想清楚了一件事,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再和你说一次。”
他们在那里一直溜达到天黑,甚至还逛了夜市,买了烤红薯、冰淇淋和糖葫芦。
“他们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我的导师当时对自己做的所有实验,也都对我做过,现在他疯了。”
“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对‘现实’的要求提高了。”
“你们在家吗?休息好了没有?”
凌溯摸了摸庄迭的头发:“既然我没有收到任务简讯,就说明在‘茧’的判定中,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打得开他的梦茧。”
“队长,你的表情好像正在考虑是‘和我商量好,让我看完电影自己回家,在家里等你’还是‘趁我睡觉的时候你一个人去一趟’。”
凌溯飞快忘记了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揽过小卷毛胡噜了两下头发,踩着软底拖鞋,起身去厨房煎香葱鸡蛋饼了。
凌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我不是个好学生。”
凌溯微怔,抬起视线:“小卷毛?”
“我不知道这种感情的分类,幼儿园助教的培训课程里没有这个。我只能尽量详细地给你描述它……你在梦里只知道追尾巴和咕噜咕噜哼着在我身上打滚,没有回答我。”
对方没有说下去,凌溯同样没有开口。
“我开始不愿意忍受之前在出租屋里的生活。”
凌溯朝小卷毛眨了眨眼睛,扔进嘴里两颗爆米花,夹着手机说道:“如果是因为我惹出来的这个麻烦,让心理协会决定干点什么难为我或者我们小队,你肯定一声不吭背着我就处理好了,所以也不是这回事。”
凌溯轻声说了些话,那些话刚一出口就被呼啸而过的车辆噪音盖过去,明亮到晃眼的车灯像是水一样将他们淹没,又转瞬即逝。
凌溯笑了笑,他抬手按了按额头,轻叹口气:“……算了。”
凌溯轻声说:“祝我们今晚做个好梦。”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
“我们联系过了。”对面沉默了良久,才回答道,“‘茧’拒绝处理,因为它判定救援的危险和可能造成的损失绝对超过维持目前的状况。它认为严会长的梦茧会伤害那些任务者,就像当初……”
凌溯做好了早餐——值得一提的是在煎好鸡蛋饼、煮了肉末菜粥、做了个草莓小蛋糕之后,他又不服输地出门去了菜市场一趟,煮了一道玉米奶油蘑菇浓汤。
庄迭洗干净手,把电影票送给了路边的小朋友,直起身:“这样是错的,艾克特应该已经教过你了。”
凌溯沉声道:“这种情况多半是形成了梦茧,需要专业人员来处理。”
庄迭蹲在凌溯面前,他把下颌搭在凌溯的膝盖上,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个合适的描述。
“我决定修改‘现实’的定义,把它改成任何有你在的世界,坐标原点在这里。”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他的潜意识出了什么问题……但在现实中,他出现了严重的谵妄状态,包括知觉紊乱和思维解体。”
另一头换了个声音,似乎是有人把电话从宋淮民手中接了过去:“严巡和他的搭档只是尝试着接触了一次,就昏迷到了现在,我们不敢进行任何其他尝试了。”
“还有。”宋淮民犹豫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你还记得你之前的导师、前任心理协会负责人吗?”
“我总觉得,应该用一种更好听的说法……”
他忙里偷闲地同小卷毛打了个手势,庄迭飞快心领神会,抱着爆米花桶暴风吸入着嚼嚼嚼,顺手又给凌溯抓了一大把。
他们一起在家度过了极为罕有的、几乎完全无所事事的一天。
“完全不忙。”凌溯一手揽着庄迭,一手拿着电话,抬头确认了下时间,“电影还有足足五分钟才开场。”
“你们该立刻联系‘茧’,而不是来找完全没有应对这些情况经验的下级小队,或者把更外行的人派进去。”
两个人按照计划去了家具城和建材市场。比起看什么都想买回去的队长,庄迭毫无悬念地成了家里更靠得住的人,严谨地按照需求再三比对,列出了最合理的购买清单。
凌溯有点哑然,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听懂了庄迭这句话的意思,有点愣怔地看向那双眼睛。
“我们一起去冒险,解决问题,然后回家。”
宋淮民还没组织好语言,有点错愕:“你怎么知道,他们联系你了?!”
凌溯不着痕迹地蹙起眉:“他的潜意识出问题了?还是个人梦域异变了?”
凌溯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担心这个。”
庄迭抬起手,按住凌溯的左侧胸口:“只要睁开眼睛能看见你,我就身处于我的现实之中。”
……
“……”凌溯没忍住咳了一声,牵起嘴角。
凌溯闭上眼睛,低下头,安静地亲吻着庄迭的掌心。
凌溯扒拉着屏幕,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已拦截来电:“应该是联系了几十次。”
“听我说完,队长。”庄迭蹲在他面前,仰头迎上凌溯的视线,“如果现在再把我扔回那个旅店里,我大概也会完全出不去……因为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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