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放任自己想这些,正准备给自己找点有关小卷毛的记忆循环播放一段,却忽然隐约察觉出了些不对劲。
“严巡在收拾房间,就没出来放风。”催眠师解释道,“他的症状比我严重……他好像忘了我们已经成功从他的梦里出来了,坚持认为我们还在他的梦域里。”
“欧阳会长找过你们?”催眠师已经彻底察觉出不对劲,“都说了什么?”
他们刚一起解决了严巡的梦域——因为在那场梦域里被折腾得不轻,所以催眠师就和严巡来了这里疗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熟人。
而现在,他已经回到了一间病房里,时间似乎也跳过一大段,直接来到了晚上。
凌溯摇了摇头:“不知道。”
被小卷毛领出大楼,在那棵树下遇到催眠师后,他们在自由活动的场地边上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在那之后发生的事,他就没有了任何印象。
催眠师记得凌溯和庄迭。
凌溯至少还记得入梦前的一部分内容,庄迭的记忆终点是电影院,而催眠师和严巡忘记的则要更多。
他选择冒险进入这颗梦茧,一是为了还个人情,把困在里面的催眠师和严巡弄出去,二是为了摸索出正确的破茧方法,提前为自己某一天可能出现的失控做准备。
“在‘梦茧’里是没有睡眠的,只能一直这样等到天亮。”
“每隔五分钟尝试三次,不过效果不怎么样。”
顺着这条思路推测,在那个房间里,他被修改的那部分有关欧阳桓的记忆,也不全然就是为了对他进行干扰和误导……
凌溯其实也有点拿不准自己将来会不会疯掉……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凌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严会长走到床边:“你知道的,我可以修改你的体感,让这段时间在你的感觉中变得无限长……”
凌溯还在整理思路,忽然察觉到视线被一片白光占据,心下骤然一沉。
凌溯大致了解了情况,点了点头:“他没试着解开梦域,把我们放出去?”
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隔间外。
“精神心理疾病研究中心嘛……你们第一次来?不要紧,习惯就好了。”
“除非我愿意放弃一切,重新变成你最满意的工具?”
小卷毛藏在被子里,手脚并用牢牢抱着他,严肃地盯了他半晌:“我的手压麻了。”
凌溯有点头痛地又叹了口气。
凌溯睁开眼睛。
庄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活动场地回来,打开笔记本:“没有人对来到这里的过程产生怀疑,他们都觉得自己就该待在这里……我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
梦茧会改变他们的记忆,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种,为了让他们察觉不出异样,心甘情愿被困在梦里。第二种,为了让他们忘掉一些最为关键的重要信息。
“你是最合适的,严巡没有你的天赋。”严会长看着他,“你以前明明很配合我给你制定的计划。”
他们四人的记忆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老师更适合熬鹰。那道身影一直站在床边,时而变成那个因为他而遇难的年轻拓荒者,时而变成满脸错愕难以置信的宋淮民,时而变成某个模糊着面目的人,对他投以满怀敌意的冰冷凝视……
藏在被子里、牢牢束缚着他的力道悄悄伸出手,一点一点,把他不着痕迹地一块儿拖了进去。
事实证明,恢复情绪乃至感情这种情况,的确会让一柄手术刀变得迟钝。
他等了几秒,确认催眠师对这个来回晃悠的东西没有任何熟悉感,才打了个响指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晶球,催眠摆的一种,还有些人比较喜欢用怀表。”
凌溯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万一将来他也弄出这样一颗梦茧,根据这一次摸索出的经验,就能及时下手,干净利落地自我了结。
凌溯打了个哈欠:“老师,我暂时还不太清楚你打算做什么,但我已经退休了,你再找别的人吧。”
催眠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他有些匪夷所思地翻找着自己明明十分正常的回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连记忆断层都是在来了这里之后才出现的……”
一秒钟。
凌溯捏着水晶球的链子,在催眠师的眼前来回晃了晃。
“其他人也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挂钟秒针才终于“咔哒”一声,摇摇晃晃走过了一个小格。
“也或许干脆就是两者皆有。”
催眠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愣了半晌,忽然皱紧了眉。
凌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体像是被什么牢牢捆着无法动弹。
凌溯接过庄迭整理的名单,简单扫了两眼:“这大概是欧阳会长来找我们的真正原因。”
催眠师笑了笑:“来这儿的也不一定都是出了什么问题。这里也是咨询师们放松和疗养的地方,顺便体验一下病人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的记忆又一次出现了断层。
他的神色慢慢变了,表情凝重下来:“我们的确没能从那场梦出去?不对,应该是另一种……我们已经进了新的梦里。”
凌溯轻轻敲着树干:“欧阳会长和我们说的话,可能就是解开这个梦最重要的线索。”
凌溯对自己非常满意——他从来没有妄自菲薄的毛病,也毫不怀疑自己的天赋,老师会选中他,就是因为他比严巡或者是别的任何什么人都强。
严会长的意识波动消失了,他要在这里陪着自己的心理阴影躺到天亮。
他本能地伸手想去从那片白光里捞出庄迭,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在眼前像是流沙一样消散成了细碎的光点。
……他竟然忘了自己会催眠。
凌溯愣怔了片刻,视线逐渐适应了更加安静的黑暗,忽而瞪圆了眼睛:“小——”
格外熟悉的、像是沉重到令他无法睁眼的黑暗由中心一点侵蚀掉了整个画面。
凌溯闭上眼睛。
只不过,就是因为被选中,所以对方曾经在自己身上进行的那些疯狂尝试,也一样不落地都对他做过。
催眠师耸了下肩:“你们当时不也解释了,这是他潜意识里的另一个自我,不一定听他管……凌队长?这是什么?”
“嘘。”庄迭及时按住他的嘴,“事情有点复杂……队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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