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变成了一匹飞奔着的、雪白的矫健骏马。
那里面烫得他几乎想要吻下去……凌溯想不出什么不这样做的理由。
凌溯纵马飞奔，白马跑得像是和云霄飞车一样快。
作为装饰的蓝天白云被撕开，露出深蓝色缎面似的夜空。
只有摧毁前两个人格，才能逼迫初代茧不得不离开数据层亲自现身。也只有这样，才有办法用人类的方法来对付它。
这匹马是从死者之境的沙滩跑回来的。漂亮的鬃毛裹挟着特有的咸涩海风，鞍辔都是最上等的皮革，跑动时像是带着郁金香浓烈馥郁的香气。
庄迭还有点遗憾：“我差一点就超神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等到零号进入这场梦中，他就会伺机融合掉零号的意识，接管零号的全部能力……还有那具现实中的身体。
凌溯的意识原本应当永远沉睡在这里。
……这条轨迹已经被演算过了无数遍。
只不过是多进来了一个人。
总部的程序员们“忘记”了修改领带的参数，只是佩戴并不耗费精神力，但要抵挡初代茧的探测，就必须一直把认知修改维持在最高级，同样是不小的消耗。
庄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钻进他的怀里，伸出手用力抱住了凌溯。
严会长的那几个人格背地里偷偷打磨一把刀，想要刺穿他逃出去，他早就看在眼里——副人格做的事怎么可能瞒过他这个主人格？他拥有所有的视角和记忆，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站在束缚椅前，看着这个从来没让他满意过的儿子，嗤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心理协会也好，其他那些所谓的同行也好，只不过都是工具而已。
他要修正掉三代茧——那个被零号教歪了的人工智能根本就是个愚蠢的大号玩具，只有他在拯救世界，他已经找到正确的拯救人类的方法了。
“为什么非要毁掉无数人的心血？”“为什么要让好好的心理协会变得这么乌烟瘴气？”“为什么要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之所以始终都没有阻止，甚至在暗中配合，是因为他也恰好需要这样一把手术刀。
他轻笑出声，贴了贴庄迭的额头。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小卷毛累得脱力，眼睛却还晶莹透亮，肩膀骄傲地努力扳起来，硬硬硌着他的心口。
漫天的星子明净璀璨，横亘其间的梦域银河像是一条巨大的薄纱，延伸向猜不出尽头的远方。
他为了让零号主动进入这场梦里，才设法先将严巡和他的那个搭档困了进来。
凌溯伸出手。
小卷毛在他怀间轻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有点儿高兴地抿起来。
这场周旋比他之前玩过的所有游戏都刺激紧张，也都更耗费心力。
云霄飞车的庞大车体高速轰鸣着冲过来，投下浓深的阴影，风声尖锐呼啸。
选在这个时候“疯掉”，当然是为了阻止三代茧和心理协会的合作。
“刺啦”一声，整场梦被割破了一条豁口。
他会拯救所有的人类。
只有严会长被困在梦茧里，还未必能让凌溯愿意出手——但加上严巡和催眠师做筹码，凌溯就一定不会只是坐视了。
“我们回家。”凌溯轻声说，“我不留在这儿，我跟你回家。”
凌溯哑然：“我差一点就吓飞了……”
梦茧在星河里融化。
严巡和催眠师会成为不错的工具，那个任务者会被清醒着进行解剖，获得足够有关三代茧的数据。
……
他的队长单手催马，右手反握着那把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的手术刀，锋利的刀刃映着寒芒，一闪而过。
他结结实实地揽住了庄迭的肩背，单手勒马，把小卷毛用力往怀里填进去。
它的视野恢复成了冰冷流动的数据，那些原本被计算好的轨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充满了刺目的红色报错提醒，数不清的[error]充斥着屏幕。
这些问题愚蠢到既不该被提出来、也不配得到解答。
他低头亲了亲庄迭的眼睛。
“队长。”庄迭扯了扯他的衣服，轻声说，“我们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
凌溯一只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稳稳护持在庄迭的胸腹间。
……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摔坏——因为下面那个人总能接住他。
他会作为凌溯在现实中醒来，在现实中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庄迭闭上眼睛在风里自由地飞。
他几乎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演算这条轨迹中的每个细节，确认逻辑足够完美、万无一失。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大的变数只不过是多进来了一个人，只不过是——
“队长。”庄迭攥住他的衬衫，小卷毛不甘心地在他颈间蹭了蹭，“那个初代茧很不禁打。”
初代茧的瞳孔凝缩成针尖似的一点，他看向那个坠落的卷发年轻人。
星光从外面透进来。
一切设定好的轨迹，都像是被一只手强行横栏着攥住，用力一扯，不受控地拐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凌溯摇了摇头：“不要紧。”
那套病号服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整个游乐园十分搭配的小熊睡裤和皮卡丘拖鞋，风吹得那一脑袋小卷毛嚣张地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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