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庄迭不甘不愿地收回视线，抱起几乎没怎么动的爆米花桶，跟着凌溯往外走：“队长。”

    庄迭也正拿着枪指着他。

    在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对方的举止就有些异常，即使坐在座位上也显得十分躁动不安，似乎正处在某种高度的精神紧绷的状态里。

    持枪人瞪圆了眼睛，眼底那些歇斯底里的疯狂终于渐渐淡去。

    那人来回看了看庄迭和凌溯，他无法判断这两人究竟谁才是梦主，或许着两个人也都不是——但他已经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了。

    持枪人嘶吼着：“我再也不想参加什么见鬼的实验了，你们都是一群骗子！”

    凌溯不着痕迹地把庄迭藏到身后。

    “这不是梦。”凌溯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这是现实。”

    “姓严的，这是你最满意的那个实验体吧？”

    但如果这也是梦境异变导致的，那么他们面临的处境就真和刚才的那场电影差不多，已经到了必须着手解决的地步……

    ……他可清清楚楚地记得零号的这张脸。

    庄迭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点了点头。

    警方的反应同样极为迅速，外面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谈判专家冒险上前，正试图引导着持枪者暂时放下武器、提出自己明确的诉求。

    他的意识一点点清明过来，透出强烈的惊恐惧意。

    “快放我出去！”

    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探出柜台，扫了一眼那人的长相。

    “不对、不对、不对。”持枪者嘶声喊，“我三年前就看过这场电影了！”

    “嗯？”凌溯回过神，“放心，我查过了，这肯定不是纪录片。”

    尚且不及彻底理顺全部念头，距他们不远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音量极高的喧哗。

    连发的枪声迅速带起了一阵尖锐的惊叫，不少人吓得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刚才那短暂的一照面，庄迭已经把对方看得差不多，低声快速补充：“是跟咱们看一场电影的人，正数第四排左边第三个……”

    持枪人发着抖，得意地向四周张望：“你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一枪一枪废掉他……”

    他们所在的世界，和彼岸的那个世界，其实正同样面临着被潜意识日渐侵蚀的威胁。而死者之境这种地方，事实上更是从不缺少已经离世的天才和科学家，还拥有不受现实条件限制的能力和几乎无尽的时间。

    持枪人神经质地咧开嘴笑了笑，他趔趄着大步走向柜台后：“Bingo，找到了！”

    虽然电影的彩蛋只是个有点恶劣的小玩笑，但在眼下的局面，的确未尝不会出现双方自救时发生的意外碰撞……

    他夸张地蹦蹦跳跳着，不断晃着手里那把枪，得意地看着柜台后的两个人。

    庄迭专心看电影、他专心看庄迭，那个护送他们的行动组负责人又被凌溯明确禁止了跟上来捣乱，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出现意外情况。

    即使枪口就抵着那个零号的太阳穴，只要勾勾手指扣动扳机，就能轻轻松松让子弹穿过对方的脑袋……他也忽然一动都动不了了。

    凌溯屈指轻轻敲着膝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精神显然已经濒临崩溃，神经质地不住摇晃着身体：“早跟你们说了，我看过这场电影！”

    持枪人嘲讽地大笑起来：“你们回回都这么说！”

    人群间毫无预兆地爆发出骚乱，拥挤着争先恐后地四散躲开。

    持枪人手臂剧烈地发着抖，他瞪着充血的眼睛逡巡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些不算起眼的血迹。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能把整个电影院的情况纳入视野。

    对方冷静得不可思议，双手稳稳持枪瞄准他的眉心，那双眼睛冰冷锋利，像是深海上最透明的浮冰。

    如果不是庄迭提出来，他其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这种情况又似乎的确是合理的。

    这回小卷毛抱住他的力道比平时执拗，凌溯不得不用上了些力气，又安抚地握住了庄迭的手腕。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儿拿到的枪——他只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血像是被冰碴冻住了，那些锋利的冰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血管，凝住他的每一寸关节。

    “没事没事。”凌溯一臂护着庄迭，单手撑着地面稳住身形，胡噜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卷毛，“自制的土枪……威力不大。”

    “我相信你。”谈判专家说道，“这部电影已经上映一个多星期了，预告片也早在半年多前就被公开发布，看过它的部分片段并不意外……”

    “枪法非常差，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

    他的话头忽然一滞，有些错愕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有踉跄着的身影歪歪斜斜朝他们冲过来，一眼扫见对方手里拿的东西，凌溯的反应先于意识，瞬间扯着庄迭迅速背转过身，按着小卷毛牢牢护进怀里。

    他一把扯起凌溯，连拖带拽地强迫着对方站直，用那把枪牢牢抵着凌溯的太阳穴。

    那个角落里的卷头发年轻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

    凌溯圈着庄迭隐蔽在售卖爆米花和饮料的柜台后，这里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售货员大概也吓得逃离了现场。

    庄迭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明他其实观察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过多在意……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

    凌溯点了点头，拢着小卷毛揉了揉：“怪我，我也没往心里去。”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停下脚步。

    持枪者是个消瘦的中年男性，双眼极度充血，嗓音嘶哑，握着枪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反正要通过这些丧心病狂的训练，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应该是有谵妄表现的精神分裂或者癔症。”

    他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我早就受够了，再也不会上当了！不就是一场高度仿真的梦吗？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之前还做过比这个更真实的……”

    “不是真的……你们都不是真的！”

    到处都有人在惶然地哭喊和求救。

    “人形投影不流血，你们都是投影，我不和你们废话，不跟你们废话……”

    他牵着庄迭走出了放映厅：“应该就是导演知道这部电影多半已经无力回天了，索性带着主创们开的一个小玩笑……”

    “你们是假的……这也是一场梦，到底谁才是梦主？！快放我出去！”

    如果只是个有既往史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问题倒没有那么严重。

    持枪人的意识深处陡然生出强烈的寒意。

    他走了一会儿，又忽然扯了扯凌溯：“队长，彼岸的人也要抵挡潜意识的涨潮吗？”

    “没事……没有无辜人员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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