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好在九阳的万籁镇见面。

“窃蓝，给我拿香！”她近距离研究这烟花的引子，朝身手伸手。

窃蓝跟青叶躲起来说了一会儿话。她从厢房里出来时，便看见春绒一个人立在那里望着漫天的烟花发呆。周鸿飞立在不远处，目光始终黏在春绒身上。

姜峥望着俞嫣明灿的笑脸，颔首温声：“对，就像没有文字能形容我的酿酿。”

他又望向俞嫣，道：“弟妹是不知道，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他最初吃完就吐吐完再吃，后来干脆宁肯饿着也不吃。”

窃蓝脸上飘上一抹红，有一点不好意思。不过她仍然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春绒姐是想问什么吗？”

春绒默了默，才道：“你们走得这么近，谁都看得出来，你不会觉得不太好吗？”

“这样算点燃了吗？”俞嫣喃喃。她话音尚未落，一簇光便直直地升起。她目光跟随着这簇光，看着它升到最高处，然后一下子绽放开来。

俞嫣问：“平安敢放烟花吗？”

香递到她手里，却并非窃蓝递来的。她一回头，就看见姜峥立在她身后。两个人相视一笑，俞嫣握着那支香小心翼翼地点燃烟花引子。

第二天，窃蓝找到了青叶，两个人躲起来嘀咕了几句，然后青叶出了门，去了一趟周家。

春绒自小就在姜峥的院子里服侍，姜峥用她用得很趁手。如今要嫁了，除了失去最趁手侍女的感觉之外，姜峥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点嫁女儿的错觉。

吱呀一道推窗声从二楼传来，俞嫣抬头，望见沈芝英出现在二楼房间窗口的笑脸。

因为俞嫣和姜峥走之前，给小镇建了些桥梁，还给每一户发了不小一笔“打扰费”。掂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当地的百姓恨不得姜峥和俞嫣多住一阵子，多打扰一会儿……

算好了到九阳的日子，俞嫣和姜峥九月十二那日离开了苏州。他们走时，周家十分舍不得，周平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长得结实，嗓门也大，哭嚎着整条街都能听见。冷春华无奈，差点想捂儿子的嘴。捂嘴容易憋着，最后吓唬他再哭就揍板子，这才让他止了哭嚎。

“好啊。”春绒往里挪了挪，给她多腾出些地方。原先在京中，两个人认识时间并不多，平日里都有事情做，实在说不上关系多好。不过这一路上，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关系自然也越来越好。

窃蓝一双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望向春绒，道：“春绒姐，该说你的事情了。你喜不喜欢周二郎呀？”

长夜寂寂，响起轻轻的一声叹。

当日傍晚，周鸿飞再次过来。这一次，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找各种送东西的借口。他开门见山，直接去找春绒。

俞嫣摸摸他的头，笑着哄他：“以后还会再见的嘛。”

天色还没黑下来，这束烟花是今晚的第一束。庭院里原本在说话，也都仰起头望向这束烟花。这束烟花是个开始，当这束烟花消散于天幕，一束束烟花从不同地方升腾。

他朝着坐在身边的冷春华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他从军刚回来那一日正好是中秋，冷春华哭着扑进他怀里，向他哭诉这些年每年中秋都是带着孩子孤零零的……

入了秋，不再是夏日的薄汗黏糊，秋高气爽身心舒畅。俞嫣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明显减少了许多，白日来路时，经常骑马。

春绒没说话，可窃蓝确实说对了。

她怎么敢呢？她自小没离开过京城，甚至没有离开过姜府。突然要她将下半辈子托付给一个认识不久的郎君，跟着他背井离乡，远离她自小认识的所有人去一个陌生地方。山高水长，选择跟他走，可能再也回不来故土。那些喜欢，值得她拿下半辈子去赌吗？

春绒蹙眉：“我认识青叶很多年了，倒不是觉得他人不好。可人总会变的。你现在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家，如果以后你不喜欢他了或者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姜峥看了俞嫣一眼，对周浩广指了指面前的食盘。周浩广瞥一眼，这才知晓姜峥还是吃独一份，并不和他们其他人吃同样的东西。

他说：“我跟你去京城好不好？”

说着，春绒便躺下了。

一家瞧上去简陋的客栈，却是这个小镇中唯一一家客栈。

俞嫣明眸澈澈，潋出几分心动。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的烟花了，还没有自己亲手燃放过呢！她起身，要亲自去试试。

“敢啊！”周平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脸骄傲，“去年我就亲手放了！”

俞嫣琢磨着再往前走山路，不知道这马车还能不能通行。若不能，这马车放哪儿？

窃蓝也跟着躺下。

十月中旬，一行人到了九阳。

“当然是后者！”俞嫣笑起来，“所有文字都不能完全描绘出山河的壮丽呀！”

那边青叶和窃蓝已经将烟花摆好。周平安赶忙过去，拿了一根香引燃饮子，然后赶忙跑开，一束光直挺挺冲上天幕，又在天幕中绽开。

“可就是要大胆地相处了才知道两个人合不合适啊。难道要像我们郡主那样，嫁给陌生人？”窃蓝道，“我也不是说我们郡主现在过得不好。可不是谁都能像郡主那么幸运呀，若是盲婚哑嫁嫁给一个陌生人，后来经过努力也不能互相喜欢多惨？我觉得我和青叶现在这样挺好的。要是过一阵子不喜欢对方了，那就及时止损呗。”

窃蓝立刻坐直了身子，质问：“那你干嘛不理人家啊？”

姜峥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慢悠悠道：“酿酿亲手给我做的。”

春绒欲言又止。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早了，睡吧。”

“酿酿！”

春绒并没有跟着同往。

春绒惊讶地抬眼望向他，看见周鸿飞傻乎乎地笑着。他说：“苏州小地方嘛，没什么发展。说不定我到了京城能有一番大造化呢！”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啊！”窃蓝说。

俞嫣到苏州时，每天晚上还要服药，离开时已经彻底痊愈，不会再时不时地咳，也不用再服药。

“春绒姐，我们说说话吧。”她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也不觉得直接爬到春绒的床上有没有冒犯。

春绒仔细检查了车上的东西，确保东西都没缺，也都放在该放的地方，又不放心地叮嘱窃蓝要更仔细些。

周浩广哈哈大笑，道：“这是小夫妻一条心，不让说啊！”

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俞嫣回头，望向姜峥。天色已黑，暗幕之中绽放着盛大的烟花，流光朝着四方绽去，又流光般滴落，好似降落在牵手并肩的一对璧人周围，将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笼在只属于他们的天地。

窃蓝瞪他一眼，惹得青叶一阵笑。

俞嫣来苏州时，因为这辆马车惹得不少人围观。离去这一日，惹了更多人围观相送，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来送行。

·

每次俞嫣和姜峥赛马的时候，窃蓝会抿两片叶子当口哨，叶子吹出声时，姜峥和俞嫣驾马而奔，扬长而去。

春绒先起了话头：“那就说说你和青叶吧。”

周鸿飞赶忙答应。

春绒听了窃蓝这话有些惊讶。原先只觉得她年纪小性子活泼，如今才知道是个这么有主意的。她沉默地琢磨着窃蓝的话，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对不对。

马车在客栈停下，果然又引了不少目光。

春绒的身锲仍在姜家，姜峥没有随身携带。他望一眼春绒，再瞥向周鸿飞，有些语气不明地叮嘱：“人先放在你这里，好好待她。”

这肯定是错觉，春绒比他还年长一岁。

“那是书中描绘得美，还是亲眼所见更美？”姜峥问。

俞嫣穿了一身火红的紧身骑装，坐在马背上，望着远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山峦，感慨：“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九阳真的好多山！”

周浩广“啧”了一声，伸出三根手指，道：“谁没有啊。我家里三屉呢！”

窃蓝想了想，在晚些时候，四下都歇下时，钻到春绒房中，爬到她床上去，和她说话。

周平安跳起来，大声说：“我们也放烟花！”

俞嫣撘着姜峥的手下了车，没急着进客栈，而是环顾四周。和面前不起眼的客栈相比，停在这儿的马车显得过分显眼了。

周浩广忽然抓住了冷春华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冷春华不明所以，刚想推开他的手，远处忽然有人放烟花。

当烟花一下子绽开时，俞嫣忽然想到了当日大婚红盖头摘开，第一眼看见姜峥时，心里那不为人知的悄悄绽放滋味。

姜峥军中的经历，俞嫣知道一些。今日听周浩广提起，她心里仍旧有点不是滋味儿。她道：“周兄怎么就揭人伤疤呢？”

因是坐落在山间，万籁镇虽然占地不小，可是人口稀少。比起苏州周家所在小镇，万籁镇比那边大了三倍，人口却不足其一半。

有时俞嫣和姜峥共乘一匹，一边欣赏沿路风景一边聊着聊不完的腻歪情话。有时俞嫣和姜峥各成一匹马，则平坦无人的路，两个人会赛马，赛个酣畅淋漓。

坐在前面赶马的青叶回头望向窃蓝，意味深长地说：“有咬青叶……子啊？”

俞嫣带着嗔意地娇瞪他一眼，道：“走啦！不知道阿英到了没有！”

这次离去时，还乘坐了姜峥设计的那辆宽敞显眼马车，不过这次少了个人。

春绒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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