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和傅天河坐在温暖的服务器机房, 听着隆隆的运行声响,吃过午饭。
傅天河研究着被拆卸下来的电池和硬盘,这里面到底存着什么重要的数据, 才会专门被破坏掉呢?
他又想到了建筑外部顶罩被破开的缺口, 以及竖梯断掉的那一节,就连方便上下山的缆车都遭到损坏。
究竟是谁在如此大费周章?这套服务器机组到现在还在工作, 如果它真的十分重要, 就算遭遇了意外肯定也会不断有人前来维修,为何现在看起来又像是被废弃了?
傅天河想不明白, 不过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把所有都弄得一清二楚。
好奇心害死猫,过度去探究真相并不是件好事, 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陈词吃饱喝足, 四处转悠着, 他同样也好奇为什么会在这里建设服务器机组, 它们每天应该会消耗数不清的电量吧, 电又从哪里来呢?
没听说过附近有大型的发电厂,还是说为了这套服务器有专门组建的发电设备?
陈词四处搜寻着,兴许是防止精神力干扰设备运行, 服务器机组周围和小岛腔体内部一样, 都用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镶嵌, 只有靠得很近,才能有微弱的精神力探寻进去。
但他仍在某处角落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非常轻微的味道, 隐藏在雪松的冷冽清香和空腔的沉闷之中, 被Omega的鼻子敏锐察觉到。
陈词停住脚步, 面前的小门应该是维修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 他伸手将其推开, 在墙壁上摸索,迅速从合适的位置找到开关。
然而灯已经坏了,只有机房的光线从身后透进来,勉强照亮。
陈词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房间不大,摆放着桌子和床,还有双开门的木质衣柜。
陈词径直走到衣柜跟前,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又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盯着那道细细的黑色门缝,道:“傅天河,过来看一下。”
“嗯?”傅天河抬头,他站起身,来到陈词旁边,注意到一直被少年紧盯的柜子,“怎么了吗?”
陈词:“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傅天河用力嗅了嗅,他看向陈词,试探着问:“发霉了?”
“……算了。”
陈词伸出胳膊,示意傅天河后退一些,旋即直截了当地拉开柜门。
看到柜子里那具风干人形的瞬间,傅天河原地起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尖叫声中,陈词仍旧淡定,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举着手电筒,将光线对准尸体面部。
尸体属于一个成年男性Alpha,他个头不算太高,所以能被整个塞进衣柜里,在稍微远离机组的临时休息室中,气温没有那么高,且十分干燥,故而尸体呈现出风干状态。
他穿着厚实的登山服,脖子和头颅歪向一边,有被重重击打过的痕迹,柜子内壁留有干涸的血,应该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
陈词毫不避讳地将手伸进尸体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用了半包的纸巾,手套,还有一只小小的护手霜。
但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能发现终端的踪迹,他的通讯设备被凶手拿走了。
如果陈词猜的不错,这人应该是数据中心的程序员,负责服务器的日常维护和修理。
有人从背后偷袭,用重物击打他的头部致其死亡,然后将尸体塞进了柜子里。
陈词不是很懂医学,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尸体风干多久才能形成,但应该有段时间了。
很明显,服务器的损伤也由同一凶手制造。
蓝水滴从柜子侧旁冒出,它试探着探头看了一眼,旋即畏惧地消失,躲进了陈词的口袋里。
傅天河也缓过来了,他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Alpha,竟然还没有九月胆子大,实在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真的很恐怖哎!打开柜子,却发现有个风干的尸体正直勾勾地盯着你,简直就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等一下,”傅天河突然压低声音,他紧张地四处看着,身体贴近陈词,方便在意外发生之时立即做出保护,“那个凶手……不会还在这里吧?”
“应该不至于。”陈词迈步走进衣柜,方便做更进一步的搜索。
傅天河看到这副景象简直毛骨悚然,就连陈词口袋里的蓝水滴都立刻逃窜而出,扑进傅天河怀里。
所有能证明男人身份的物件都被拿走了,他孤零零地靠在狭小黑暗的衣柜中,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陈词拍摄了一些照片,用作证据保存,才对紧张的傅天河道:“走吧,我们回去。”
傅天河最后看了尸体几眼,还蛮唏嘘的,他们没办法把尸体背出去,就只能让这位可怜的哥们继续躺在衣柜里了。
两人攀登着竖梯原路返回,碰到中间那股截断时傅天河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生怕会谁偷偷过来把余下的部分也切断。
好在担忧并未发生,他们顺利地回到地面。
回程的途中又飘起了小雪,上来一趟不容易,陈词格外仔细地将建筑外部又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其他线索,才和傅天河动身。
绝大多数时候下山都比上山困难得多,特别是在道路蜿蜒曲折,且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雪山上。
安全起见,他们走得非常慢,等终于到达山脚,已经是日薄西山。
大聪明早早出门迎接,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吠叫着狂奔而来。
它扑在陈念身上,两只前爪不断踩着,尾巴螺旋桨般甩动,又转向傅天河,热切地拥抱另一位主人。
傅天河摸摸大聪明的脑袋,陈词正望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缓慢坠入海平面,将深蓝色的海洋映成绚丽的橙红,如同一碗被煮熟了的巨大汤池,陈词突然饿了。
他们在小屋前席地而坐,共同欣赏这每一天都会出现的瑰丽景象。
陈词的手环突然震动一声。
他低头看去,是沙弗莱发来的消息,说他刚刚接到白塔的紧急通知,后天可能需要陈词去做身体检查。
哦,身体检查。
惊心动魄的旅程让陈词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事。
陈词:【怎么突然要的这么急?】
沙弗莱:【白塔那边说探查到外漏,保险起见,需要囤积一些。】
陈词在皇宫待了近一周,之后又乘船流落到探测平台,在小岛应对希拉,如今又在青藏高原上住了挺久,满打满算也有四十七八天了。
沙弗莱:【明天方便回来吗,会有飞行器过去接你。】
陈词:【方便。】
陈词和沙弗莱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海平面上,傅天河站起身,有点饿了:“走吧,进屋吃饭。”
浓沉夜色中只有小屋的窗透出光亮,成为雪山脚下唯一的温馨,两人也都累了,早早地躺下休息。
“明天我可能就要回去了。”陈词对傅天河道。
“明天?”傅天河一愣,“怎么这么着急?”
陈词:“临时有一点要紧的事得处理,我朋友会开飞行器来接,你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吧。”
傅天河沉默一瞬,轻声道:“好啊。”
陈词自动将沉默理解成了还没玩够,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踏上了这片广袤陆地,度过旅程中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陈词:“如果不出意外,一周之后我会继续旅行的,还是去三水。”
傅天河安静听着,眼底无法忽略的痒正在窜动,如同一条细虫拼了命地想要钻进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动。
只有疼痛才能将这恨不得把眼球生生掏出的痒止住。
傅天河总有种预感,他和九月相处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了。
他叹息一声:“我还挺不舍得的。”
陈词倒是觉得他反应过度了,Alpha一直以来都是个挺心大的人,怎么现在面对短暂的离别,却表现的如此伤感呢?
纵然陈词对情感迟钝,也能够从傅天河的表情中看出他的低落消沉。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他凑上去,在傅天河唇上落下一吻。
原本只是安慰性的举措,却在想要退开时,被Alpha的手按住了后脑勺。
亲吻不断加深,陈词似乎毫不惊讶,Omega至始至终都全然放松,唯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感受着由傅天河带给他的触动。
平心而论,他们俩都比最开始进步了许多。
唇齿纠缠,尝到彼此信息素的味道,植物和花香。
这不算一个漫长的吻,傅天河很快松开,他低头凑到陈词颈间,临时标记马上就要消失了,琥珀木香的信息素淡得几乎嗅不到。
手指反复摩挲着牙印曾经出现的位置,他多想再次咬下去,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其中,让九月身上继续留有他的味道。
但傅天河不能。
他和九月之间的关系必须保持在合理的限度内,这样就算有一方永远离开了,留下的人也会慢慢被时间治愈。
他苦苦克制着,就是不想成为九月痛苦的源泉。
同样,陈词也不能再被标记了。
他要去做身体检查,如果体内还留有傅天河的味道,绝对会在踏入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被抓住。
他不想给傅天河惹麻烦。
Alpha只能表露出自己的不适和留恋,陈词被他硬刺的短发蹭着颈侧,仿佛正被一条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响、不断撒娇的大狗狗抱着。
陈词时常会觉得他能给傅天河的,好像比傅天河为他付出的少很多。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对方,傅天河全程蒙在鼓里,却仍坚定地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