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担心有蛊种进来,好久了也没有什么动响,终于是稍微放下了心。
在站着高高的楼塔里往下看,远远的可以看见村子的样子。
很是平和安宁的样子,和八年前不一样。
那时的他还不够窗格高,站在小凳子上看着村子。
硝烟漫天,连哭喊声都能听见。
今天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玉璨说是把扰乱村子的人都赶出去。
一去就是很久,白夏不敢出去,好在玉璨从外面带了点心和果子,白夏饿了有东西吃。
白夏站在水银镜子前看自己。
这是自从尖蛊死亡之后,第一次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模样。
尖蛊死亡的那一刻,他感知到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森林里只知道自己是满头的银发,模样在水面上是很模糊。
白夏在镜子前愣了一下。
他好像长高了点,样貌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好像是长大了。
满头的银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奇怪。
甚至让他更为出尘美丽,头上还是玉璨早上帮他辫的发,还绕了些鲜红的玛瑙饰品。
一路都在马背上颠簸,头发有些凌乱,但饰品稳稳当当的,没有落下。
满头银发上鲜红的玛瑙珠子,让他整个人艳丽美丽,像是古老神秘的高贵神明。
衣服也是干干净净,他在森林里也被照顾得很好。
屋子里暖烘烘的,塔楼的格局让他的屋子冬暖夏凉,他冬天容易困顿,裹着大毯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有些嘈杂,一往下看,塔楼下火光一片。
白夏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瞬间以为又变成了八年前一样了。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玉璨风尘仆仆,进来时带了一丝冷意。
玉璨暖和了一会儿才靠近白夏。
他把白夏的手握住手心里,有些温柔的垂下眼眸,“夏夏不怕,村民、想来感谢你。”
白夏再往下一看,才清楚的看见村民们是举着火把,那种些水果食物摆在塔下,点上了白夏喜欢的香。
玉璨轻轻摸了摸白夏的头发,撩起一缕在唇间轻吻,“夏夏是我美丽的神明。”
白夏眼皮微动,玉璨好像说话更顺畅了一些,他美丽的眼睛很是温柔的垂下,长长的睫毛落下暗纹一样的阴影,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
像是一只最听从他的、身心都奉献给他的大蛊。
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一次。
白夏对他放心得不行。
本来并不想在村民面前露面,怕自己古怪的样子被看见。
但回到村子的这一刻让他又摇摆了。
他不可能永远躲避,不可能永远躲在森林里和自己的大蛊荒淫无度。
他必须面对村民。
如今殷罗那些人都不在了,都是善良憨厚的村民,白夏曾经庇佑过他们,当然也要相信他们。
再有,玉璨在这里,玉璨很强,也听他的话。
不知不觉中玉璨变成了自己最强大的底牌。
玉璨跟在他身后,仿佛是知道白夏不想和他在别人面前太亲密似的,他离白夏不近不远,像是守护他的士兵,把白夏纳入他的保护范围之内,却不侵犯他的气场。
到了塔下的一瞬间,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惊呼。
白夏在村民面前是非常沉稳淡定的形象,村民们异样的呼声让他心里紧了紧,袖袍里的手紧紧握住。
身后的玉璨稍微靠近了点,好像是安抚他,告诉他没关系的。
很快的,村民门突然虔诚的跪拜起来。
“祭司大人果然是神明祝福过,竟然和古书上记载的一样,被神明宠爱的祭司大人被赐予了一袭月光。”
他在塔楼下,一地的雪中,纯白美丽好似严冬里一轮美丽的明月。
“求大人保佑。”
“保佑我们平安过冬。”
“保佑岁岁年年平安顺遂。”
白夏仿佛真的感受到了这样虔诚的祈愿一样,村民们比之前更加将他当做庇佑他们的神明。
村民们叨叨絮絮的,马上要过年了,一个个将自己朴实的愿望全部说了出来。
好像是在庙里和菩萨说话似的。
冰天雪地的,白夏有些冷了,但是供奉他的村民愿望还没说完。
玉璨往前走了两步,霎时间村民们惶恐的低下了头。
畏惧、且不敢看他的样子。
白夏疑惑的偏了偏头,玉璨突然拉起白夏的手。
白夏吓得连忙要将他甩开。
玉璨垂首,轻轻的说:“冷。”
村民们立刻就知道了,连忙说了几句,放下供食,告退了。
玉璨将收到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跟在白夏身后。
两个人走在楼塔的回廊上,白夏微微偏头,“他们好像很畏惧你,你做了什么?”
玉璨怕白夏不高兴,连忙说:“他们看见我、赶跑坏人,都对我下跪。”
白夏若有所思。
村民也不动不动下跪的,殷罗的人在村子里这次很安分守己,玉璨也说不上是救人,只是把人赶跑而已。
隔天白夏去问了照料过他的阿嬷。
“传说神明终有一日会降生于一位蛊师的蛊种身上,强大的神明是蛇形圣物,那位大人脸上有蛇鳞一样纹路,能震慑一切的蛊,并非凡物能做到如此。”
白夏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
村民们以为的神明,也许是尖蛊效应,玉璨是被尖蛊复活的,也有尖蛊的特征,
但是,他脸上的纹路却是像蛇鳞。
白夏回到屋子里,玉璨正好是给他煮了饭菜送上来。
塔楼里有厨房,务长剧情,玉璨拿着食材,连忙帮白夏做了顿饭。
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白夏用手轻轻的撑着下巴,“阿嬷说你是神明降世,是我们南疆的神明,是吗?”
玉璨帮白夏盛了一碗汤,温柔的笑了起来,轻轻的说,“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的药蛊。”
……………..
两年后。
秦楚两国联姻,又是一派和平景象。
秦国先帝去年驾崩,失踪已久的六皇子突然出现,他的哥哥们斗得你死我活,他一来便得了陛下的信任,不久后便当着大臣的面宣布立六皇子为储君。
又将其余几个儿子收拾了一番,而后突然病重,六殿下便是顺其自然的当上了皇帝。
连忙是将最难办的姐姐送去与楚国联姻,把兄弟们全部收拾干净。
大臣们松了口气,以为总算清净了,没想到新君竟然是个阴晴不定的暴君。
大臣们叫苦不迭。
新君性格古怪,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纳妃立后,竟是沉迷于种花,时常不见终于,满世界的跑,好像是找花的种子,说是要养出一株像月光一样美丽的花。
那日在繁华的扬州,好像有海外的奇花异种来售卖,殷罗连忙跑了过去。
在雅间,看着扬州热闹的繁华大赏,一盆盆辨认什么。
正仔仔细细看着,突然望见了一个身影。
他猛然从雅间跑了出来,挤过接踵而至的人群 ,慌慌张张在人海里奔跑起来,一直跑到人少了些的桥上,远远的看着什么,突然就定住了脚步。
属下、亲信们很快就赶了上了,防备的看了眼周围,“陛下,可有事端?”
亲信沿着他们陛下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远的馄饨小摊上,有两名男子在吃馄饨。
一名男子皮肤黝黑,生得高大威猛,俊朗无双,脸上纹了些想鳞片一样的白色纹路。
另一人纤瘦洁白,戴着帷幕,脸全部遮挡在薄薄的白色帷幕里,但看身形和袖袍里一截白玉似的腕子,就知道是名美人。
很快馄饨上了桌,那人撩开了些微的帘子,一瞬间看到了他的脸。
竟是一名绝色美人。
京都万花盛开,高门贵女,也不见这样的美人,陛下如此急急忙忙的跟来,可是看上了人?
毕竟陛下后宫空空,竟是无一人,此人虽是男子,陛下若是愿意带回去,大臣们估计会开心的放鞭炮,觉着陛下终于开了窍。
亲信跟在陛下身边,陛下也不说去接近人,只这么远远的看着,瞧见那美人与另外那名男子一同逛街游玩,一会儿买些零嘴,一会儿看些杂耍,又惊叹的看着满城的鲜花,好似高兴得不得了。
殷罗的声音有些哑,“你过去,接近他们,不要让人发现,或装作路人,或装作小贩,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亲信听命过去,装作小贩和路人,那美人也没有发现,甚至和人说上了话。
回来的时候殷罗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他们在说什么?想要玩什么?”
亲信说:“说些普通的小话,说说笑笑走了一路,还问了路人哪里好玩,听说是要去租马,高高的看一看繁华的中原。”
殷罗怔怔的说,“朕见他和你说了话,说了什么?”
亲信回,“那小公子在小的手中买了个小糖人,小的趁机问了他,大约是问他喜不喜欢扬州,还要去哪里玩。”
“怎么说的?”
“那小公子估计不是中原人,好像是笑着回了小的,说是早就想来中原看看、想来游玩,今日来了,果然见是满城的花和热闹的人,我很喜欢这里。”
亲信刚刚说完。
转头看了一眼陛下,只见他霎时间泪流满面。
这些都是当年他和白夏说的,说中原满城的花,满满的热闹繁复,说要带他骑马畅游。
他记得白夏很是向往。
只是没想到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被白夏憎恨、被厌恶。
如今只能远远的看着,连上前都不敢。
看着他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开心的做着当年他和他的畅想。
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一定不碰他的尖蛊,也不做任何错事。
他会成为他最顺从的药蛊。
…………
玉璨掀开船帘子,将洗好的葡萄端了上来,
玉璨笑了笑,给他剥了一颗葡萄。
“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夏夏可以多玩一阵子,过了这条河再往南就是楚国,楚国的风土人情也很值得游玩,我自小在楚国长大,可以带夏夏好好游玩了,正好还能赶上上元节,那日满城的灯花,特别美丽。”
白夏笑了起来,“我早看了书,说是楚国的上元节很是热闹,说是兔子灯猫灯小狗灯应有尽有,可是?”
玉璨眼底一片温和,“是,夏夏想要什么等你都可以,我们还可以去河边放灯。”
楚国的传说是,上元节一起放灯的恋人会得到月老的祝福,会会长长久久。
若是放得多,几生几世都能续情愿。
他要放满河的灯。
船很快就到了岸边,白夏远远往南方看了看,风吹起他的白色的幕帘,和月光一样的长发,他把手放在光洁的前额,“玉璨,我好像看到楚国,好像是这个方向,你的家乡”
【世界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