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涛荡漾, 十月初时,一艘在船停靠在了密州市舶司。
来自高丽的吴家船队将山参、皮毛等特产搬下船来,只是今年, 他的上品货物明显少了许多。
山水姑娘很快收到消息,高丽吴家船队想约见她。
于是山水便抽了一点空闲, 去见了这位给他们第一桶金的船长。
这位船长比先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在与山水略略寒暄后, 便问道:“山水姑娘, 这次我家遇到一些困难,您的冻伤膏我们需要很多, 能不能把价格略降?”
山水微微皱眉,拿起茶碗, 做沉思状。
吴仲叹息道:“不瞒姑娘,去岁, 高丽与辽东女直部大战两场, 虽然取得了大胜, 但女直又很快打了回来,如今两国在边境僵持, 怕是要打到开春去,这辽东的寒冬腊月, 滴水成冰, 我家中儿郎不少都在战场上, 需要这些。”
山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好奇道:“女直部, 那是什么?”
“女直部, 豺狼之人也, ”吴仲一提这事, 就是一肚子火,“那女直部女真本是我高丽之部落,聚居于盖马山东,长年朝贡我朝,受我朝恩泽深矣,但后来,女直部多次骚扰我国边境,先王极怒,两次讨伐皆尽失败,至今上继位,广修武备,这才打败女直,但却不想那女直不愿败服,两军僵持,害得我家海贸的货都不便收集。”
吴仲细细给山水讲了他们的困境,女直部原名女真,因为避辽帝讳改名女直,原本是渤海国的后代,后来渤海国被辽所灭,一些人就到高丽生活,后来,有一个渤海国男人嫁去了黑水河边未开化的部落,给这个部落带去了文化和知识,渐渐成为白山黑水里的大部族,一开始,这个部族对高丽还算顺服,可到后来,就越来越不到高丽放在眼中,不但不给朝贡,还多次抢掠高丽边境。
“反正,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豺狼!”吴仲恨恨道。
山水点头同意,她突然道:“吴先生,也不一定全要冻伤膏啊,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这里新产的羊毛毯?”
吴仲一愣。
……
在密州城里,如今已经处处可见织机与羊毛,宗泽没有将洗羊毛的配方大肆散发,却说动山水,将很多洗了未纺的羊毛卖给了密州的民户。
密州本就纺织业发达,这里细麻布也算是畅销的出口产品,换成羊毛,也并不难,而大量的羊毛并没有全部拿去织成毛布,七里坡的工匠们探索了新的产品方向。
羊毛毯就是其中之一,两层的羊毛毯,非常保暖,半丈长,半丈宽,既可以当毛毯,也可以加个扣子当披风,非常适合冬天使用。
不只如此,织户们还在大半年的钻研后,成功织出了羊毛手套,毛绒绒的手套摸着就很舒服,如果冬天能戴上一双,那肯定是不用担心出门手被冻僵、做不了活计的。
这已经成为密州的畅销的产品,与山水合作的苏家船队最近都是冒着风险,十天半月就要来补一次货,就准备在今年冬天赚个盆满钵满。
吴仲问了价格,赫然发现这东西并不贵,也就是比普通丝绸略高一点价格,羊毛远比麻布丝布保暖,又比皮毛便宜,肯定会是上好的货物!
只是,吴仲有些无奈地道:“山水姑娘,我想多购些货,只是财力不足,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我们这里素来是不赊欠的。”山水姑娘也很无奈,“你看要不这样,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做为订金,趁着时间还有,你回到高丽去,多给我们送些大木过来?”
吴仲顿时大喜:“这是小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办。”
大木在辽东那就多了,只是伐木辛苦,且卖家有限,所以愿意做木头生意的不多,可如今既然有了卖主,又有钱赚,那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又不是他去辛苦。
而且木头素来都是捆好了放在海中,用船拖曳而行,不占船舱,到时用点人情交换,还能让高丽的其它船也帮着挂些巨木,这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于是山水很快与他签好了契约,先给了一部分的毛毯做订钱,又去市舶司做了记录,吴仲便没有一点耽搁地离开,他必须赶在冬季封海前做完这单贸易,这样才能让他在家获得更高的地位。
山水做完这个单子,并没有太高兴,而是又看起了新镇那里的物资要求。
用木头做房子,速度是最快的,种彦崇那个事多的,准备在入冬前再迁些生活困苦的孤寡营眷过来,这种情况下,做泥灰的好房子肯定是别想了,大木是最快的,而且那边缺运货的大车,最近七里坡的轴承几乎都被那里耗尽了,真是个大吞金兽。
那该死的王洋和管窑的张松,每天发来的信里除了要木头就是要煤炭,要么就是要钱,是手指被冻坏了不能写别的东西了吗?
山水低咒一声,她应该把那吴仲的木头价格再压低一点的。
-
数日之后,高丽国都,开城
“什么,要巨木?”高丽国吴氏家族的族长深深皱了眉头。
“不错,”吴仲认真道,“那羊毛极利于将士做战,您也看过了,若能长期贸易,必能让吴氏在朝中更稳。”
“你懂什么,此次攻打女直,你族兄是副帅,胜了还好,要是败了,吴家在朝中三代的耕耘,怕是要荒废大半。”那族长叹息道,“如今十七万大军都在塞外,朝中钱粮已经近见底,那金人再不退兵,怕是有变啊。”
“那我等更该把这条商路捏紧才是。”吴仲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