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这次有了新的待遇,韩七将他猜测汇报后,很快收到回信,密州知州想要见他一面。
这可是机会,郭药师忐忑中又带着一丝激动,在韩七的安排下,花了两天的时间,来到了密州城,见到了那位韩七都头的上司。
这是一位看着很慈祥的老师,身边坐着一位五六岁可爱童子,正如闲话家常一般,坐在茶椅上,见他到来,温和道:“这位便是郭壮士吧,请坐。”
郭药师毕竟年轻且出身卑微,一时有些紧张,只敢坐半个屁股。
“来,尝尝老夫亲手种的茶,在这密州种了好些棵茶,就这一株活了下来,虽是难了些,这味道却是极好。”宗泽微笑着为他倒茶入碗。
郭药师紧张的心怀放松了些,拿着茶碗,举碗一敬,然后把这比酒杯大不了多少的小茶碗一饮而尽。
宗泽继续道:“后生,你说的那位高永昌是谁,为何如此想得到镇上的配方?遇到先前如此损失,也不愿放弃?”
“高永昌不会放弃的。”郭药师沉声道,“他不但是渤海国的遗民,还有王族血脉,辽东有许多渤海移民,他们不愿意臣服大辽,先后在辽东建立了定安国、兴辽国、大元国。”
“如今契丹各部冲突不断,高永昌在辽东又有人望,只要振臂一呼,便能群起而应之,而起兵需要钱粮,若能将羊毛化为钱粮,他起事便要容易万倍,如若是我,也绝不会放弃。”
“渤海国移民建了那么多国么,为何大宋这边一点都不知晓?”赵士程在一边好奇地问。
宗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先前,定安国曾与宋太宗相约,共伐契丹……可惜太宗伐辽时,受伤败退,这才错过了时机,定安国也因此灭国,此事不太好听,朝中便也少提此事。”
赵士程恍然大悟,就是高粱河那次嘛,屁股中箭被吓破胆,丢下大军,一夜间从北京市海淀区跑到河北保定,把驴车开得契丹骑兵都追之莫急,以至于现代人送外号,高粱河车神。
宗泽又问了郭药师一些问题,这位年轻人开始还有一些紧张,但随着提问和思考的深入,他那一丝青涩和迟疑很快消失不见,几乎都对答如流。
最后,宗泽摸着胡须,考虑道:“多谢壮士解惑,你奔波劳累,还未休息,不如先在密州歇息一日,再回新镇如何?”
“谢过知州。”郭药师很有眼色地告退。
见他走后,宗泽道:“你如何看?”
“新镇是块肥肉啊,”赵士程把手入在桌上,托着脸,“我爹的身份能镇住大宋的狼,却镇不住国外的野兽,我的想法是,让这个郭药师回到辽东去,给我们打探消息,这样,就算那高永昌真的想来,我们也能有个准备。”
“他只是一个普通平民,如何能与辽国权贵接触?”宗泽问。
“给他一些钱,让他去操作。”赵士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轻抿一口,“他若是能成功,我们便算赚到,若是不能,也只是损失一点钱财罢了。”
这是他对这个郭药师的第一次安排,如果他选择了应该的选择,那就代表是可以用的。
如果没有按他赵士程的选择来,那么,就要在他将来投降时,处理掉了。
宗泽感慨道:“有钱真好。”
他就不敢这样地拿钱去考验别人,那是真的舍不得。
赵士程笑道:“开口闭口谈钱,宗知州你越发铜臭了。”
宗泽哈哈一笑:“还不都是被小公子各种贿赂,老夫这才走上的贼船啊。”
赵士程啧了一声:“若是嫌弃,那你倒是下船啊。”
“这可不行,”宗泽断然拒绝,“这船我住下了,你且死了此心罢。”
赵士程笑出声来,他和宗泽对钱的观念很相似,这些钱财对他们来说的意义,就是帮他们完成理想。
他本身就能获得这个朝代最顶尖一波人的特权和享受,宗泽则对这些享受毫无兴趣,嗯,他们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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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各地的消息通过市舶司汇聚到宗泽手里,江浙一带在这个月里落了些雨水,但却只有一两时,且雨水少得可怜。
旱灾的力量初显,南方的早稻遭到重创,缺了水,它们根本无法播种。
土地开始龟裂,大量灾情的札子如雪花一般送到朝廷中枢,各地的米价粮价都开始上涨。
让宗泽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是,密州并没有在这次的旱情范围内,然而,各地小报传来的消息,却让人心渐渐地提了起来——长江、淮河、荆州、两浙、福建都发生了大范围的旱灾,这次灾情,甚至比当年导致王安石罢相的天灾还要严重。
各地常平仓纷纷开放,但也只是勉强维持。
赵士程早在旱情有苗头时,就让王洋修了许多住宅,打了许多双人床,这次也正好派上用场,淮河、两浙一带的灾民,很多都飘扬过海,来到没有受灾的山东寻求活路,一下子,码头上每天都是一船船逃难的人口,那面黄肌瘦的模样,让人看到就心生怜悯。
人数的增加让新镇的治安一下子恶劣起来,王洋为此忙得掉头发,好在他的老师在信中指点,这些流民给自己修筑房子,加上赵士程手上的粮米还够,倒也应付得来。
就在这时,赵士程收到小舅舅种彦崇的急信。
他求小虎头快给他调两万石粮石到陕西,西北饥荒,他手下要断粮了,急,十万火急。
“发生了什么事?西北那边也大旱了吗?”赵士程十分困惑,一边拿信给山水看,让她估算需要多少钱粮,一边去找宗泽——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宗泽听到这消息,不由感慨:“西北饥荒,也是意料之中。”
“为何如此?”
“西北军中耗费,都是由东南商人供应。”宗泽解释道,“王公变法后,让商人送粮草至西北,换取盐引,再回京城换成青盐,做为运送收益,大商人常常是从常平仓中购买陈粮,再送至西北……”
“所以,这次大旱,东南粮食告急,粮价大涨,商人嫌弃赚不到钱,所以不去运送?”赵士程惊呆了,“是供应边境的军粮啊,这都能承包出去吗?”
宗泽无奈摇头,又叹息道:“若南边大旱不能缓解,怕是整个西北三路,都要闹饥荒……”
赵士程也头痛了,和宗泽一起谴责了朝廷诸公的不负责,便各自去想办法。
回到家里,赵士程看到山水正在打算盘。
“公子你回来得正好。”山水停住手指,“我们的粮食是足够的,可这送粮最麻烦的,就是途中的耗费。我们密州送一斤粮到西北,有六斤都要消耗在路上,损失极大。”
赵士程也无奈:“是啊,可是没办法啊。”
总不能看着小舅舅饿死吧?
“那公子有没有想过,粮过去,不空船,带些人回来呢?”山水认真道,“这样,两边都能减少些负担,咱们也不必担心新镇人少。”
赵士程道:“你的意思是,要买、不,送多少人过来?”
“两石一人,我觉得一万人的话,性价比最高。”山水拨打着算盘,“对了,最好再加上一百个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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