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泽园的人流却是从未少过。
不仅未少过,还有很多女眷趁着清晨不热的时间过来,避暑玩乐, 待到日落暑气消去,再归家中, 京中人评论说这些官眷简直和她们家男子一样,都按时坐班。
而在经营了这么些年后,这座园子已经不只是一个玩乐之所,还是命妇们交流感情的所在,同时, 还承担了联络姻亲的任务。
不少姑娘趁着来这里玩的机会,会想办法撺掇家中长兄, 邀请家中想要结亲的对象过来, 或悄悄或正大光明地看一眼或者一天。
尤其是一些到了十三岁快定亲的姑娘, 甚至会和家中主母一起,打探起京城中有哪里好儿郎, 挨个看一眼,尤其是泽园消息灵通,很多不方便打听的事情, 也能在这里私下印证一二,于是在赵士程一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家这园子里多了一个地方,成为了贵妇们约定俗成的相亲角, 常常出现一家女百家求,或者反过来的情况。
而赵士程来到汴京后, 很少去京城中的王府居住, 而住在泽园。
不仅仅是因为五哥五嫂常年住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的鸽子也养在这里,可以最快地拿到一手消息,而不是再被人传递一次。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入了很多人的眼。
尤其是他那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大树石台,在幽竹围栏之外,常常会有那么一两个小姑娘,隔着竹子,看那如芝兰玉树的少年,品茶抚琴,无需任何修饰,那静谧安宁的气质,就能让人迷醉。
颜值其实是一种很强大的竞争力,赵士程的名字很快便在一些适龄姑娘们口中传扬,他的身份不低,家财更是不菲,虽然没法入仕,但胜在安稳,很多宠爱女儿的家庭,不求孩子大富大贵,但能给个福气的未来,就足够了。
赵士程一直到五嫂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时,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我,我才十一岁啊!”赵士程直接惊呆。
姚金敏轻笑一声:“叔叔说笑了,这婚嫁之事,岂能定下便娶,咱又不是那将女儿早早嫁出换得嫁妆的贫苦人家,得打听对方品行、家风、人脉,然后还要探听对方的意思,两方都愿意了,才能合八字、换庚贴,接着才会订下时间,中间聘书、礼书、迎书,一个都轻忽不得,中间的纳采、问名、选吉日、纳征、请期还有迎亲更是不能坏一个,你说说,可不得提前几年备着!”
赵士程听着就觉得窒息,连连摇头:“这,这事还是等一两年吧,我还小。”
姚金敏眨了眨眼,调笑道:“叔叔若有心仪的姑娘,大可早早定下,否则你怕是很难清静得了,当年为了嫁给你五哥,我可是费尽了心机,大半夜赶绣品换钱,才探听到你五哥的行程,那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拿来考状元都够了。”
赵士程无奈道:“嫂子,五哥在呢!”
赵士街在一边围观,没想到还能被殃及,不由坐到妻子身边,笑道:“这可得多谢娘子赏识,不知为夫该如何报答。”
姚金敏得意地靠了过去:“以身相许便可~”
“遵命~”
“面目可憎!”赵士程被硬塞了一碗狗粮,顿时面色不愉,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走出小院,坐在长廊之中,清风抚过池塘,赵士程想到自己姻缘,不由苦笑了一声,想到了唐婉。
按历史,将来陆游的妻子唐婉会再嫁给他,但是按陆游和靖康同年出生年岁,离唐婉出生,至少还有十年,他会知道陆游这个爱情故事,是因为当年无意间听了一首写陆游唐婉的歌曲,觉得好听,然后便想留言夸一句,结果一看歌曲评论区,那掐得叫一个腥风血雨,直接被从头科普到尾。
在赵士程看来,没必要苛求他们俩是完人,有对错有爱恨,才是完整的人,在山河倾颓,江山动荡的年岁,陆游和唐婉,并没有维护爱情的能力,就像他现在,得先思考怎么应对将临的金人南下,其他的事情,都得排在后边,婚姻爱情,都不在第一序列。
……
拿定主意后,赵士程继续他的钓鱼大业。
赵家那两位皇子他都见过了,并没有出乎他意料,都不怎么聪明,赵楷在书画上耗费太多心力,并没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吸引到谁,至于赵桓——算了吧,历史已经证明了他是个比亲爹更废的废柴,在位两年间,走马观花地换了二十多位宰执,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金人第一次退了,连修缮东京城防都没有做,金人第一次攻城时修的投石机,一年后过来还在原地可以再用。
更不必说相信郭京跳大神来退金兵的那些操作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他们上勾。
他思考着细节,赵桓和赵楷都需要钱和势力,这些都是自己暂时不可能给他们的——先不说上边还有一个画宗看着,自己辛苦赚的钱,哪能给这两个废物随便撒出去。
那么,没有物资支持,那就得换成精神支持。
赵士程撑着头,赵桓是最需要精神支持的,他母亲去世后,太子之位不稳,日夜都是惶恐,而赵楷,他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比长兄差,所以才能搞出去匿名去考科举的事情。
而现在,他手上有一个最大的筹码。
联金灭辽。
这是蔡京主持的任务,但无论是谁完成了,都会立大功,进入皇帝视线,哪怕只是牵线搭桥,都能带来巨大的政治威望。
所以,这个饵,别说钓两个皇子,钓童贯蔡京宋画宗都足够了。
还能给张叔夜搭一个梯子,让他更方便行事,嗯,就用这个办法。
……
过了几日,辽东的陈行舟收到了师尊的来信,里边的要求很诡异,要他提供几个可以证明与女真有来往的物件。
看到这信的内容,陈行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需物件来证明,直接拿几个女真人来证明不就行了?
陈行舟走到堡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堡外空地上,那正被烈日炎炎下暴晒的几十个俘虏。
“特母哥呢?”陈行舟问身边的郭药师。
“祭祀去了。”郭药师无奈的道。
“真是事多,”陈行舟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不就是炮不响么,多小的事情,他还要祭天跳傩,你在海船上就从来不搞这些事情。”
郭药师点头道:“您说得对!”
陈行舟叹息道:“那几个俘虏,还是没有说他们的身份么?”
郭药师摇头:“这一个个,打了好几个,都不愿说,但能有这样的近卫,其中一定有大人物,特母哥这次算是立下大功了。”
前些日子,特母哥带着一千多残军回来,他原本的计划没赶上变化,在途中遇到一只女真精兵,狭路相逢双方一番冲杀,特母哥依靠火药死里求生,俘虏了几十个女真精锐,一起带了回来修整,陈行舟觉得火药埋伏还是差了点意思,不加强一下,这些人也得是白送,便让郭药师人船上挤了两门炮给特母哥,激励一下士气。
陈行舟点点头:“行了,这几个俘虏,你回头卖到青州的船上,就说是拉去挖矿的矿工。”
郭药师不由疑惑:“那特母哥怎么办,这可是他的功劳。”
陈行舟无奈道:“朝廷如今屡战屡败,难道还能给他兑现不成,你再给他两门炮,算是我兑现给他奖励了。”
“什么——?”郭药师的声音猛然拔高起来,这些炮是什么,是他水师的獠牙啊,前几天拔了他两颗獠牙还不够,居然还要再拔?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有道德吗?还有真情吗?
陈行舟挑眉道:“你鬼叫什么,把这俘虏送过去,小公子回头能再给你添五门送来。”
郭药师的声音顿止,微笑瞬间挂在了脸上:“您怎么不早说,看把我吓得。”
陈行舟摇头:“你去给特母哥说,这些人,我先安排到牢里,可不能直把他们晒死了。”
郭药师点头,转身走了。
很快,他找到一处河岸,两门火炮正放在岩石上,人高马大的特母哥对着火炮拜倒叩首,郭药师等了数息,便见特母哥拿起火把,一边祈祷一边点火。
一声巨响,对岸的一个土堆骤然炸开。
特母哥顿时欢欣得手舞足蹈:“先祖保佑,炸了,真炸了!”
等听到郭药师唤他,急忙小步跑过来,带着一脸感激的表情:“郭兄,多谢郭兄,你上次给我办法,真的有效果啊!”
郭药师不由露出一脸得色:“那是自然,我在船上时,每每遇到炮火不响,都是磕头叩首,如此,下一炮十有八九会响,我告诉你,这炮啊,是神物,其有灵,一但不悦,便不响,我等得做好准备才是,等过些日子,我就给这些炮请封爵位,让它们更灵一些,最好百发百中!”
“是及是及!”特母哥连连点头,“我回头也如此行事。”
郭药师轻咳一声:“对了,这事你可别给行舟说,他是文人,素来不信鬼神,到时知道了,只不住又一顿念叨。”
特母哥不由笑道:“放心,绝不会透露半分!郭兄尽管推我出来就是。”
郭药师又提到陈行舟想用一门大炮换那几个俘虏,问特母哥的意见。
特母哥努力控制脸上的喜色,试探道:“这些俘虏让我损失了许多兄弟,这一门炮,怕是难以服众啊!”
郭药师有些肉痛地道:“那,我可再借你一门,记得,是借的!”
特母哥果断道:“郭兄仁义,我特母哥下次一定奉还!”?还有真情吗?
陈行舟挑眉道:“你鬼叫什么,把这俘虏送过去,小公子回头能再给你添五门送来。”
郭药师的声音顿止,微笑瞬间挂在了脸上:“您怎么不早说,看把我吓得。”
陈行舟摇头:“你去给特母哥说,这些人,我先安排到牢里,可不能直把他们晒死了。”
郭药师点头,转身走了。
很快,他找到一处河岸,两门火炮正放在岩石上,人高马大的特母哥对着火炮拜倒叩首,郭药师等了数息,便见特母哥拿起火把,一边祈祷一边点火。
一声巨响,对岸的一个土堆骤然炸开。
特母哥顿时欢欣得手舞足蹈:“先祖保佑,炸了,真炸了!”
等听到郭药师唤他,急忙小步跑过来,带着一脸感激的表情:“郭兄,多谢郭兄,你上次给我办法,真的有效果啊!”
郭药师不由露出一脸得色:“那是自然,我在船上时,每每遇到炮火不响,都是磕头叩首,如此,下一炮十有八九会响,我告诉你,这炮啊,是神物,其有灵,一但不悦,便不响,我等得做好准备才是,等过些日子,我就给这些炮请封爵位,让它们更灵一些,最好百发百中!”
“是及是及!”特母哥连连点头,“我回头也如此行事。”
郭药师轻咳一声:“对了,这事你可别给行舟说,他是文人,素来不信鬼神,到时知道了,只不住又一顿念叨。”
特母哥不由笑道:“放心,绝不会透露半分!郭兄尽管推我出来就是。”
郭药师又提到陈行舟想用一门大炮换那几个俘虏,问特母哥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