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下决定后, 赵士程便开始与林灵素商量起计划。
首先,画宗想当道君皇帝,当然不是一拍脑袋,说自己是天神临世, 给自己加个封号就行的。
而是要经过许多手续, 首先要造势, 让人知道他的丰功伟绩, 让人明白他是天神降世, 然后是各家道士们开坛讲法,好好宣传一番, 随后便是各地宫观使们上书,要求陛下不要再隐瞒了,你就是神仙我们知道了, 并且作为“某年某月某地见到陛下显圣”的证人。
最后,皇帝要先推拒,说这事不能说出去, 然后和宫观使们三请三让, 最后勉强地承认自己就是道君皇帝下凡,再让各地开始供奉。
赵士程首先要下手便是在这个造势上边。
造势最重要有两样东西“顺口溜”和“编故事”,小孩子喜欢传播顺口溜,不仅好记,而且他们的闲暇时间和运动量都有充分保证。
这些都很容易,赵士程甚至能小小地操纵一下北方战事,让林大师的预言更加精准。
现在他给林灵素帮着散播消息找准的痛点是——陛下是道君下凡,最大的证明就是他儿子多啊!
这一条在其他朝代没什么特别, 但在大宋不一样啊, 北宋一朝, 皇帝最难的就是子嗣,从真宗到哲宗,居然断了两次代,这代表什么啊,私下就有传言,说是当年赵二抢了赵大的皇位,赵家一脉子嗣不昌,就是上天为了让人将皇位还给赵大家。
但现在,画宗用他多达二十多个儿子的存在,狠狠地证明了这个观点的错误,所以,这一点是最值得大书特书的——至于其他,画宗哪个能拿得出手,总不能是花石纲吧?
对于皇朝来说,他的爱好反而是对治国有大害,也就会生孩子这点,勉强算得上有用了,其他的,于国于民,就都没必要了。
林灵素对这个办法表示了赞赏,同时对赵士程的办法进行了修改,光多子不够,应该再加一条,“多福”,多子多福嘛,求神拜佛,放在道观里让人拜,求福总比求子好啊。
这师徒俩很快便把事情合计好。
林灵素带着方案,去深化细节了。
赵士程则继续去安排其他的前置任务。
有时候计划不需要多完美,因为现实中的变数太多,最需要的便是临机应变,将危机化为转机,这才是立身之道,他需要随时把控住。
当然,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比如他暂时不能让包括林灵素在内的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送大宋的皇帝去北方旅游,这光是提出来都能把人吓尿,其中的变数太多,不是每个知道的人都会无条件相信他的。
……
在计划紧密进行的同时,赵士程收到了辽东的消息,耶律淳已经在他的治下组建了一支“怨军”,加上他本身拥有的三万辽国贵族凑出来的大军,看起来又很有威势了。
但这只大军的治下的粮草、装备都很差,快冬天了,他们手下的冬衣都没备齐,吃食更是差得极远,以至于军纪极差,陈行舟在这只怨军犯了事后,立刻让郭药师手下的怨军去找回场子,耶律淳与他发生了争执,最后谈下来,怨军的编制都归耶律淳所有,郭药师手下的军队改名“常胜军”,怨军搬出城去另寻地驻扎,作为补偿,陈行舟负担了这只怨军的三个月的粮草、过冬的冬衣。
但随后,就在他们出发准备抄金军后路解围长春州时,幽云传来噩耗,一个叫董庞儿的人在离辽阳不远的沈州率领千余人起事,并且队伍如滚雪球一样壮大,起义队伍迅速发展到万余人,将他们去长春州的路给直接堵住了。
没奈何,耶律淳和郭药师只能先平定这只起义军,好在这些都是连刀都没有游兵散勇,经不住一两个冲锋就散了,反而给新生的怨军和常胜军练了练手。但很可惜,让那个董庞儿跑到南京路(幽云十六州)去了,听说他在易水和南京留守打了一仗,他们后来在长春州外与金人打了两场,不是金人主力,只是依附金人的室韦蒙古部,打了一仗,暂时解了长春州的困难,但没想到的是,金军主力居然是佯攻长春州,真正的主力绕过了长春州,去攻打了西边的泰州——这打得太野了,陈行舟觉得走远了太危险,粮草补给容易出问题,坚决不去救泰州,耶律淳却是急得跳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金人攻到了上京。
好在没有过去,听说救援泰州的其他辽军都被金人围城打援,最后是天气冷了,金人才退了回来,和他们在长春州附近小规模战了一场,但金人没人多停留,跑回老家了,反到是辽军从上到下都不敢去追击。
后来,回到辽阳后,耶律淳就表示想常驻辽阳,如今天天找他谈心,希望他帮助朝廷,还想升他的官,真的好烦人……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表现欲,赵士程不得不写了数百字来夸奖了他,随后,心思便落在信中那个叫董庞儿的名字上。
董庞儿在幽云之地起事,那里紧靠河北路,是大辽腹地,如果让他联络大宋,肯定会给画宗极大的信心,为自己的计划添砖加瓦。
另外,要多帮帮朝廷的探子,让他们知道辽国风雨飘摇,义军遍地,再去出兵就晚了。
大宋的探子真是水平太低了,消息来源还没有他手下的羊毛贩子快。
……
又是一年冬月。
雪花纷飞,汴京在冬雪之中,依然人来船往,似乎永远会那么繁华。
赵士程一身青衣,撑起一把纸伞,行走在冬雪之中。
河水还未结冰,汴河的商船正赶着在结冰之前回到南方,那搬卸货物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泽园的小湖水面很浅,雪花落入水中,便消失不见,泥泞与天寒都不能阻止女眷们的快乐,他们在雪天里乘着风雪,泛舟游湖,相和而歌,捧着温热的奶茶语笑嫣然。
这么冷的天气,他本是不想出来的,但三皇子邀约,请他赴宴。
林灵素的地位因此最近帮皇帝宣传的事情,又得到了提高,各种赏赐如山如海,甚至获得了遇到太子都可以不下轿的权力。
三皇子赵楷觉得他又行了,最近游走在各种聚会之间,拉拢名流与二代——但他脑子还不错,从没有权臣走太近。
赵士程的亲随掀开厚重的布帘,进入别院的正堂,顿时便有热气扑来,红泥炭火,温酒琴曲,轻歌曼舞,镜泽园的院子,价格不菲,也只有这些大富大贵的人物才能消费。
见赵士程进来,周围略有嘈杂的交谈声微微停了一瞬,十三岁的少年长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原本精致眉眼随着成长变得修长,芝兰玉树,一举一动之间,既有着王族的矜贵,又有一种独属于修道之人的遗世独立。
在很多人眼中,出身郡王家的赵家七郎,若不是家中亲人不许,怕是要直接投身于道,出家入山,避世修行的人物。
赵楷更是欣喜地邀他入座,位置离他最近,毕竟他们是血缘之亲,未出五服。
一行人谈起酒,说起画,吟起诗,十分热闹,赵士程只是含笑聆听,表现出一个王亲基本的礼貌。
他们说着说着,便赞叹起皇帝陛下的英明,还有他的转世修行之路,言语间,不乏试探,想依靠这次官家自封道君的事上获得更多好处。
但赵士程都只是静静地听,无论大家如此旁敲侧击,都不答话。
直到赵楷终于忍不住,主动询问应该如何为官家尽一份力。
赵士程这才开了尊口,温和道:“官家为神人之身,在下如何能轻易提及,这是罪过啊。”
赵楷的跟班立刻当上捧哏:“七公子,这万事孝为先,三殿下只是想尽些孝心,您只需指点一二便行。”
“正是,”赵楷恳切道,“若七郎愿意相助,本王必铭记于心,有所回报。”
赵士程叹息一声,在对方的追问下,终于勉为其难地讲了一点,风水龙脉有关的事情。
简单说,就是陛下为大宋带来子嗣,也带来龙气,龙气反能助陛下功德圆满,至于怎么功德圆满,他沉默了一下,却是没有再细谈了。
若是一次说完,显得太刻意。
当然是要继续钓鱼下去——因为画宗的缘故,皇子们对道教都是极为虔诚的,这里的人们还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只是许愿时念着神明,否则后来靖康时也不会有赵桓用妖道郭京以“道兵”守城的事情了。
……
回到家中,没有多久,便又有了新消息。
“公子,太子府送来的请柬,想邀请您十日之后去东宫赴宴,”小蝉在他旁边低声道。
赵士程微微挑眉,看来皇帝这次封神,对提高林灵素的地位很有用啊,如今林道长在诸位道长中的风评还算可以,既没有要求大兴宫观,也没有要什么赏赐,仅仅是能讨陛下欢心,在诸多道长中,可谓清流,尤其是研究的炼金之道,救了不少人,民间威望很高。
连带着,他这个普通宗室,都已有人拉拢了。
是时候选个幸运儿,让他跟在画宗身边,让画宗觉得,皇子身上的气运,对他有益处了。
到时,天降大吉时,才能让他起了御驾亲征的心思。
嗯,对了,回头得提前帮朝廷找些不能长途的骏马,至少皇帝的座驾里,可不能再有驴车了。公子,这万事孝为先,三殿下只是想尽些孝心,您只需指点一二便行。”
“正是,”赵楷恳切道,“若七郎愿意相助,本王必铭记于心,有所回报。”
赵士程叹息一声,在对方的追问下,终于勉为其难地讲了一点,风水龙脉有关的事情。
简单说,就是陛下为大宋带来子嗣,也带来龙气,龙气反能助陛下功德圆满,至于怎么功德圆满,他沉默了一下,却是没有再细谈了。
若是一次说完,显得太刻意。
当然是要继续钓鱼下去——因为画宗的缘故,皇子们对道教都是极为虔诚的,这里的人们还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只是许愿时念着神明,否则后来靖康时也不会有赵桓用妖道郭京以“道兵”守城的事情了。
……
回到家中,没有多久,便又有了新消息。
“公子,太子府送来的请柬,想邀请您十日之后去东宫赴宴,”小蝉在他旁边低声道。
赵士程微微挑眉,看来皇帝这次封神,对提高林灵素的地位很有用啊,如今林道长在诸位道长中的风评还算可以,既没有要求大兴宫观,也没有要什么赏赐,仅仅是能讨陛下欢心,在诸多道长中,可谓清流,尤其是研究的炼金之道,救了不少人,民间威望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