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就算是经过秦凤路那么远的距离,这些毛料在边境也只是卖上一百五十文一斤。
正想着,他不小心撞上一人,急忙道歉,却发现撞到的是一名矮胖的男人,且十分眼熟:“是,是耶律大人啊。”
“原来是张使,”对面的男人也认出他,不由揶揄道,“敬元兄怎么也来了这大集会,怎么,你难道还有钱买这些货?”
他们二人都是外国的国信使,耶律烈是辽国使臣,而张培是西夏使臣,同在在京城接待外使的驿馆,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他们这次来宋,一是祝贺皇帝的生辰,二是来问岁币的事情。
张培无奈叹息道:“我朝陛下想知晓大宋都有什么新鲜物什,若有好物,让我写下单子,他来筹措钱财。谁让大宋这位太子殿下把岁赐给停了呢?”
听到这话,耶律烈也不由得拍了大腿,心有戚戚地道:“谁说不是呢?”
以前,大宋都把岁币当成头等大事,从来不会拖延,他们只需要每年在四方馆里等着接收便好,收到岁币后,向大宋皇帝说些好话,谢个恩,便可以用一部分岁币购买本国需要的货物,运回西夏或者辽国,他们还可以顺势赚上一笔。
但如今这位太子上位之后,直接便以方腊之乱国库空虚的名义停了岁币,辽国如今风雨飘摇,当然没有办法再派兵索要,至于西夏,如今也不敢妄动,因为前些年大宋的征伐,国力弱小的西夏快要抗不下去了。
这事如今便这样搁置着,西夏尤其难受,最近西北雨水越发稀少,国中粮食紧缺,急需岁币救急,更难受的是大宋的毛料在西北将原本的羊绒狠狠压了一番价格,让西夏的国库更空虚了。
两人一边担忧着各自祖国,一边对着周围的货物指指点点。
“敬元兄你看这琉璃灯盏,不惧风雨,添油容易,没有黑烟,这瓶身的绿竹素雅端方,真是君子之器,放在书房必是上品。”
“不错,只要一千二百钱,买得!买得!”
“这珊瑚……真是太漂亮了,可当传家之宝啊!”
“三百贯……这,有些贵了,可惜了,要是有岁币,我必拿下此物。”
“谁说不是呢。”
“这药可是好物,若是买上百来粒,送回国中,必能十倍卖出,唉,可惜大宋不许将药物卖到域外。”
“这得私下买,若是直接在市上交易,让商税司查到,买卖人都脱不了干系!”
“你看这铁锅!好多,好大!”
“如今这么一口锅,在草原上,能换十匹健马。”
“你们居然没有融了做铁器?”耶律烈有些稀奇地看着张培。
张培叹息道:“原本是融了不少,可是之后才发现,我们能打得出武器,却无法将铁器铸成铁锅,加上铁锅本比寻常铁器贵重,一来一回,账上亏得人心中滴血。”
两人又聊起了铁锅的好,不但
可以当盾牌,还节省柴禾,还能煎炒煮做出各种美食。
于是又一路向前,路上见识了各种新货,有新出药物,有新出的墨水和蜡纸,新出的、可以很长时间不用续墨的毛笔,还有各种玻璃器皿、铁器、零件、衣料、调味香料……
价格也不贵,但都不零售,要买都得大量出货,看得两人十分心动,却又只能看着,然后一起抱怨为什么大宋不给岁币了。
路上,还遇到了一群农夫兜售新鲜的菜蔬,他们和其它地方的农人大不相同,衣服虽旧,却十分整洁,面上也没有菜色,而是十分红润,听说是因为东京城周围的工坊帮着给这些村子修好了路,蔬菜可以在没有被晒焉之前送到城里,靠着这个多赚了些钱财。
“敬元兄也知道他们的事情?”耶律烈有些好奇地问。
“知晓,听说他们的菜被城中的菜行克扣,许多烂在地里,他们那的里正便带着人去了太子殿下的讲义司,找了丞相做主……这事还惊动了太子!”提起这事,张培不由得嘶了一声,“他们、他们怎么敢啊!”
这点几文几百文的小事,他们怎么敢去惊动宰执这等人物,更不说用太子殿下虽然名义上是太子,事实却是执掌皇权,几乎是天下第一人了,几个菜农啊,他们怎么、怎么有这样的胆量?
“太子殿下居然还同意了,”耶律烈也苦笑道,“还规定了菜行可议价,不得压价,更不能用人打压,这事还登上邸报,那几个农人,怕是要名留下青史了。”
“谁说不是呢,”张培轻轻咬牙道,“这太子殿下,一看就是位人物,如今金国崛起之势惊人,也不知大宋怎么就有这等运气!”
居然把那位书画皇帝换了,遇到这等人物,乃是周遭诸国的大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