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 赵仲湜传位于太子的大典正式举行。
这是一套极为复杂的程序,由盛装太子殿下领头,在隆重的乐声之中带领百官跪拜上皇。
一整套的跪拜之后, 由礼部尚书宣读传位诏书,诏书里以皇帝口吻,回忆了自己前半生的蹉跎,后半生因为幸运继位等等,然后便开始讲起自己的儿子, 说他天资聪慧, 才华横竖都溢,你们现在能用的油灯、玻璃、药物、珊瑚都是我儿子为造福天下而做的, 能生这样的一个儿子是我幸运, 是大宋之福,如今我老了, 体力和才华都已经负担不起这个国家, 所以今天传位给儿子了, 以后有事找他,与我无关了……
千字长文抑扬顿挫, 听的人头大, 跪的人腿麻,好在终于念完了,然后赵老爹起身,将代表皇权的玉玺交到儿子手中,将儿子扶起。
从这一刻起,皇权便正式移交。
然后老赵退场, 赵士程坐上皇位, 跪着的百官需要重新起身, 三叩九磕,传位大典至此便基本结束。
随后,会有官员出东华门,宣布新皇帝登基。
一番折腾下来,赵士程累得不行,但继位之后,他就不能再回他的太子东宫,而是要在大宋宫廷中住上几日,而老赵则早就已经收拾好行囊,按他的说法,是准备去杭州的市舶司去守珊瑚——密州这地方离儿子太近了,他总觉得不安全。
赵士程懒得和他争,要去就去吧,但母亲是不能走的,后宫的事情还要她暂时管着呢。
种氏如今升职太后,极为不悦,按理该皇后执掌中宫,儿子如今都继位了,怎么可以还让中宫虚悬,让一个太后来管理后宫?现在你继位了,不立中宫无有子嗣是为于国不忠,让老母劳累是为不孝,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儿子!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拿三尺白绫了结算了!
赵士程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正考虑要不要放宽一点条件,便见张叔夜一脸急色求见,说有紧急军情禀告。
国家大事紧要,赵士程被解救出苦海,但却没松口气,才出门便看了张丞相拿来的信件。
信件内容很短:雁门被破,折可求兵败,大军折损近半,退守朔州。
“这可真是个大礼啊。”赵士程不由失笑。
“官家啊!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张叔夜急道,“雁门关是我的朝西北门户,占了雁门关,便能直取太原,河北河东,都将在金军铁蹄之下,这是多少个朔州都换不回来的啊!”
和朔州这些辽国土地不同,雁门关是实打实的大宋之地,占据这里,宋军的线路便极为被动,等于被分割成了两截,整个河北路都有危险、
“老张你可别急,这才哪到哪啊,”赵士程打趣道,“以后这样的军情只会多不会少,你可得摆正心态,你族弟觊觎你的位置很久了。”
张叔夜惊呆了:“官家,你怎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赵士程摇头道:“志气和威风都是自己挣的,哪能由他人涨落,这不过是在还大宋百年来的军务废驰的债而已,行了,现在得处置这事。把人都召集起来吧。”
张叔夜只能应是。
赵士程则拿起书信,又反复看了数次,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大宋的军队如今装备并不差。
在他当政后,虽然很看不上这些旧军,但该给的军饷、能给的铠甲,是没有一样少过,这次派去北方的已经是大宋最能战的西军中的精锐。
他们是在西北与西夏人反复拉锯过的精兵,知道如何在战场上保命,有精良的装备,统军将领也是有勇有谋之辈。
那为什么还打不过呢,因为士气。
女真人这些年来势如破竹,原本底层女真人因为这些年的战争,形成了一大批的军
功贵族,他们是极为优秀的基层指挥官,且悍不畏死。
每一次征战,立下的军功都可以使一个在北方生活困窘的女真儿郎获得大量的土地、奴隶、钱财,驱使着他们用性命挣一个未来。
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死,但不能输,即便死了,在猛安谋克制度下,他也能分一份功劳,但若输了,那便白死了。
这种百战百胜之中凝聚出来的军魂士气,在战场上是真正的摧敌心肝,甚至不用短兵相接,那种危险与杀气,就能让人本能战栗,胆小一点的,便直接逃亡了。
想要抵挡这样的敌人,需要的不只是武器,还有足够的基层军官,这些是需要战斗才能展现,要立功才能提拔。
一个优秀的基层军官有多重要呢,简单说,就是遇到强敌时“给我冲”和“跟我冲”的区别,这直接关系到军队会不会溃散。
所以,他早在建立新军时,就已经令河东河北路在各地招募良家子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