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就是玩,又不是真想学新乐器,只是笑了笑,随便弹了几个泛音,又弹起了以前听过的曲子。
如今的大宋常用的工尺谱缺陷很多,他前两年,他吩咐乐工把西方《四线记谱法》学习一番,以做改进,也不知现在进度如何了,不过他如今事情挺多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再问问吧。
音乐这种事情,毕竟只是玩闹,就像画画一样,只要开发出新玩法,大宋有的是人才去推陈出新,比如张泽端,最近和画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两个都沉迷于开发新画法。
在他们眼中,重形还重意只有喜好和擅长之分,没有高下之别,还喜欢上了去医科看解剖,已经到痴迷亲手解剖研究的地步了。
那人物画出来,像是真的像。
想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拨弄着琴弦,他疲惫的精神渐渐恢复起来,弹的曲子也带上一点欢快。
休息了一会,他又沏了一壶茶,看了几张写市井新闻的小报,感觉充电完毕,可以继续上班了。
那些个臣子,个个都想表现,只捡好说,对坏处避重就轻,他稍一松懈,他们就是浪起来,需要敲打着用。
不过也不能敲得太厉害,不然这些韭菜倒了,他可就得压榨自己了。
今天新来的两个小姑娘挺听话的,不吵不闹,可以先待着……
唉!
赵士程有些无奈,他记得自己的本意是想谈一场恋爱的,但忙了这两年,又觉得恋爱太麻烦了,懒得
动,治国更快乐。
可让他父母包办,他又觉得别扭……
“这都过二十二年了,我还是单身,”赵士程感慨着,“要让我上辈子的老妈知道,非把我赶出家门不可。”
他笑了笑,起身,继续工作。
辽东,辽泽城。
夏季的辽泽城外,连绵的稻田正在抽穗,青碧的色彩绵延天际,让人看着便心旷神怡。
陈行舟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正从辽阳回到自己老巢。
师尊让他早点培养一个接替人,好让他将自己调回中枢,论功行赏。
但这样的人,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培养出来的?
“爹,要不然,我让您来当这个辽东留守如何?”四十岁的儿子问他六十多岁的父亲。
六十多的陈瓘冷漠地看着儿子,一个没忍住,险些一口啐到他脸上。
“爹啊,这几年辛苦您了,”陈行舟越想越觉得合理,“您当年也是经历十州六县,身经百战的人物,又陪着我守过辽东城,在辽东甚有威望,郭药师他们也挺尊重你……”
“你再胡言乱语,我今晚便收拾了行囊,坐船回中原!”陈瓘叹息道,“当年你也是个顶孝顺的儿子,忠君爱民,让老父我甚是骄傲,如今却……”
“看您说的,我还不能让你骄傲,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陈行舟笑了笑,“如今您的官位早就恢复,朝廷也为您平反,我再回到东京,陈氏一族,立刻便光耀祖宗,说不得我还能配享太庙……”
说到这,陈行舟不由骄傲道:“若是入太庙,我那名字,怎么也能排在王洋刘琦等人前边,叔夜也不及我!”
陈瓘无奈:“行了,如今女真越发不稳,你就别想这些事了。”
说到这,陈行舟也不由微微皱眉:“完颜宗干这也太让人失望了些。”
先前金国连损三帝后,诸王议政,最后决定将辽国土地分给女真族人,这便要东北一带的女真族人迁入辽国旧地。
但效果却并不好。
辽国当年大乱,除了皇帝昏庸,还有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天灾频繁,年年都有,尤其是以奚族故地一带,因为连年开垦,已经化为一片荒漠,每逢大风,便有的风沙绵延,毁埋青苗。
女真人这一年迁徙,虽然给了土地种子,却没有能改变天灾,今夏依然是尘风毁地,整个中京道、西京道,所得寥寥。
粮是民之本,收成不够,又无法救灾,原本投降女真的辽国旧贵们本就日子过得困难,但金国依然向他们大量征发粮食,一时间,原本平静了快一年的局面,又动荡起来。
常有小波匪徒越过燕山,侵扰辽东,杀人放火,抢掠粮草,陈行舟这些年在各地都训练了大量民兵,可给小城镇以自保。
但见微知著,他觉得金国可能又要乱起来。
毕竟,这如日中天的北方部族,在最辉煌的时候,让官家挡在了关外,他们不可能轻易认输,等内部不和过多时,总会向外部想办法。
而自己治下的辽东,会再一次成为前线。
“要不然,像高丽国那样,修个小长城防备金国?”陈行舟忍不住开了脑洞。
但他随后又摇头:“不可,高丽长城沿山而筑,辽东平坦无险,建不了长城。”
“到时,肯定要让朝廷带大军支援,”陈瓘旁观者清,“不必心急。”
“抵抗金国罢了,这点小事,不必劳烦官家!”陈行舟说这话,是有充足自信的,毕竟这十几年来,辽东城高粮足,兵精将猛,铠甲火/器都不缺,辽东健儿更是一等一的善战。
“愚蠢!”陈瓘看了儿子一眼,“你只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却不知官家看得,可不只是这辽东!”
陈行舟一怔,眉眼慢慢弯了起来:“爹啊,姜果然是老的辣,是我想得太少。”
“不错!”陈瓘自信地摸着长须,笑道,“咱们官家总称自己是守成之君,无征伐之意,但你看他做事,像是个守成的样子么?”
陈行舟也笑了起来:“自然不是。”
陈瓘点头:“官家有些自谦之主,咱们不能当真。”
“就是,他若不想要金辽之地,怎会十几年就开始布局,怎会到现在还养着那辽国耶律大石和萧干?那河潢开垦这般花钱,他也未喊过停,更别说南洋之地,他都在准备海中水师了。”陈行舟想着已经好两年没被拨款的辽东,略有嫌弃地道,“明明辽东才是最富庶之地,还没到手,他就已经在想着别的地方了。”
陈瓘看着儿子那努力想要引起皇帝关注的模样,不由摇头:“若想攻打金国,直捣黄龙府,从燕京出兵耗费日久,补给足有三千余里,且辽西海岸沼泽遍地,春夏难行大军,若能从辽阳出发,便大不相同。”
“不错,若是从辽阳出兵,只需要北上千里便能到兴庆府。”陈行舟撑起头,忍不住道轻啧了两声,“爹爹啊,我拿下辽东,本就立下大功,若是再有灭金之功,会不功高震主啊……”
他甚至还联想了一番:“您是否愿意,以咱们陈家的绵延,换取这青史之功。”
陈瓘险些把手里税目砸到儿子脸上:“你还是莫要多想,官家若真要北上,必然会另外调拨兵马,你不会以为就你手上这两万人,就能打下兴庆府吧?”
陈行舟只和老爹开个玩笑:“当然不会,爹爹莫气,我便是说说而已。”
说归说,准备是真要准备的,十万大军,那得把稻米换成粟米,后者便能陈放,十年也不会坏,金国的探子和贵族收买还要再下力气……
突然间,马车停下了,车夫转头道:“先生,到城外了。”
“入城便是,不必停下。”陈行舟正在盘算,头也不抬地道。
就在这时,车帘被骤然掀开,陈行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个俊美青年伸手拉出来:“阿舟,今天我射到一只大鱼,你有口福了!”
陈行舟差点闪到腰:“撒鸾你快放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他已经是中年老人了,一把老骨头,没办法再陪他打猎了!
但面前的青年早就陷入狂喜之中,对好友的反抗全当听不见,拉上自己的马车,便亲自驾马,一番风驰电掣,带他到海边,其中颠簸自不必说,下车时,腿都轻了几块。
不过,在看到海滩上的大鱼时,陈行舟还是惊到了。
他以为只是大一点的鱼,但这次看到,却是真被惊到了,沙滩上的大鱼,方头方脑,那身长怕不是有八丈,仅仅是看着,便有一种庞大的压迫感。
“是不是很大!”耶律雅里骄傲地炫耀,“我去海上,见这大鱼,又没有如此大的鱼钩鱼线,便让人用了床弩,射得三箭,中了两箭,拉扯了大半日,这才将他拖到海上。”
陈行舟点头:“这么大的鱼,得多少个锅来炖啊……”
耶律雅里一时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耸耸肩:“这得拿大刀来割啊,今晚有的忙了。”
能猎到这样的大鱼,他可以吹嘘一辈子。
他们很快派数十人前来,相互配合,用刀、大斧头、木锯,分割开这只大鱼,让他们惊喜的是,这鱼有好厚好厚的鱼油,于是驾起大锅,就在海边,将鱼油熬煮出来——夏天天热,未熬制的鱼油会很快腐坏。
只是这鱼肉味道十分不好,又腥又柴,差羊肉许多。
不过辽泽城的居民倒是不嫌弃,五文一斤的肉,管它是什么肉,有谁会嫌弃呢?
他们还发现这鲸鱼骨十分有弹性,被军械监
的拿去,似乎是有什么灵感。
陈行舟看着这只大鱼剩下一滩内脏,转头问道:“这种大鱼,渤海里多么?”
他平时甚少入海,倒是耶律雅里,现在一天不下海就不舒服。
“多啊,不过最多不是这种方头鱼,是一种扁头鱼,比这鱼要稍小一些,也有七八丈,有时遇到了,小一点的海船都得避让。”耶律雅里答道,然后眼珠一转,“怎么,你想猎这鱼?”
“倒也不是不行,”陈行舟轻声道,“我想多存些粮草,正在为钱粮烦恼,若是能多些这鱼油,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