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合一(1 / 2)

    纪新雪听到钟十二郎来寒竹院找他的消息时, 正被小娘子们围在中间。

    说来也是纪新雪倒霉,他在去学堂的路上看到海棠开得正好,忽然生起兴致,想要带走几朵装点绣楼。

    走到花丛边, 还没来得及动手, 就被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路九娘子拦住, 撒娇卖痴的让纪新雪去‘评理’。

    纪新雪看到海棠花的好心情, 顿时散的干干净净。

    自从崔青枝代替白三娘子出现在寒竹院后,寒竹院的小团体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始终在白氏姐妹和路氏姐妹之间艰难端水,时常被气到哽咽的梁大娘子,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宫中梁总管的指示,毫不犹豫的选择投向崔青枝,整日与崔青枝形影不离。

    路氏姐妹猝不及防的被梁大娘子‘背叛’,整日琢磨着要给梁大娘子个教训。

    奈何梁大娘子本身就是极为细致的人, 身边又有形影不离的崔青枝, 如同水中游鱼般,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能让人着力的地方。

    纪新雪无意卷入小娘子们的斗争。

    首先, 没有必要。

    其次, 一个处理不好, 很有可能连累宫中苏昭仪。

    纪新雪躲开路九娘子伸向他的手臂,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路九娘子, “今日阳光毒辣, 我热的厉害,不耐烦再听你们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计较。”

    对待她们的时候, 态度一定要强硬, 否则会被认为‘怂’。

    纪新雪在心中默念三个数以示从容, 三个数后,立刻加快脚步,恨不得能原地起飞。

    然后就被已经等在前面的其他人堵了个正着。

    崔青枝、梁大娘子、路五娘子、白五娘子。

    再加上始终追在他后面的路九娘子。

    寒竹院的小娘子们,都在这里。

    短短几日的时间,白五娘子几乎像是换了个人,身上的高傲散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由张扬的正红色变成不起眼的蜜合色,低着头缩在最角落的位置,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即使白五娘子变成这样,其他人仍旧不肯放过白五娘子。

    这些人堵在纪新雪的必经之路上,与路九娘子目的相同,想让纪新雪‘评理’,为她们做个见证。

    崔青枝丢了个镯子,路氏姐妹说她们曾在崔青枝丢镯子前经常走动的地方,看到鬼鬼祟祟的白五娘子。

    梁大娘子对纪新雪深福下去,“我和路五、路九都与白五有过矛盾,青枝又是苦主,所以想请县主为我们做个见证,与我们一起去白五的住处搜查,免得真在白五那里搜到青枝的镯子,白五却倒打一耙,说我们联合起来陷害她。”

    纪新雪侧身避开梁大娘子的礼,嘴角浮现冷笑。

    你们难道不是在联合陷害她?

    白五娘子就算再怎么蠢,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偷崔青枝的镯子。

    “县主?”寒竹院大门处的人正好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他见这里除了纪新雪还有很多人,特意压低声音,“大门处有位自称是您表兄的人想要见您,他说自己姓钟行十二。”

    纪新雪点了点头,他对痛打落水狗没有兴趣,也没能力为已经将学堂小娘子们得罪干净的白五娘子主持公道,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脱身。

    他对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小娘子们点头示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始终没说话的崔青枝叫住纪新雪,提着裙子小跑到纪新雪面前,言辞格外恳切,“那个镯子是良妃娘娘入宫后给我的第一件赏赐,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我才想找县主做个见证,免得被包藏祸心的贼人胡搅蛮缠。”

    话还没说完,崔青枝的眼眶已经蓄满泪水,“能不能请钟家郎君多等一小会?我定会将这件事如实禀告给家父和家姐,不让钟家郎君白等。”

    纪新雪对良妃入宫后的得宠事迹多有耳闻,却没想到良妃竟然得宠到让崔青枝将他当成傻子。

    难道崔青枝真的以为,只要她提起良妃和崔御史,他就会改变主意,乖乖配合她们的计划?

    良妃是得宠,丽贵人却仍住在只有嫔位才能住的一宫主殿内。

    丽贵人从丽嫔被贬为丽贵人的时候,连正式的旨意都没有,传闻只说丽贵人触怒了焱光帝才会被贬。

    这种传闻,纪新雪半个字都不信。

    触怒焱光帝后,只是不痛不痒的从嫔贬为贵人,不仅没有马上被撵去冷宫自生自灭,还能继续住在封嫔后住的宫殿......

    是他没睡醒,还是传播这些谣言的人没睡醒?

    焱光帝可是刚登基后就血洗长安的暴君,怎么可能如此‘仁慈’?

    纪新雪更愿意相信,当初白氏姐妹对崔青枝做的事,终究还是传入宫中,焱光帝为了安抚还没入宫的良妃,要处置白氏姐妹,丽嫔用嫔位换白五娘子不必退出国子监。

    所以崔青枝才‘迫不及待’的丢了手镯,想让丽贵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寒竹院小娘子们之间的争锋,而是宫中旧日宠妃和新晋宠妃之间的较量。

    崔青枝人在局中且被白氏姐妹欺辱在先,想要回击也无可厚非。

    梁大娘子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崔青枝那边,甚至不惜得罪路氏姐妹,甘愿做马前卒也没什么好说的。

    路氏姐妹会如此积极的参与进来,主动做人证,就让人很......意外。

    纪新雪目光中的冷意逐渐深刻,高声道,“晴云?“

    毫无存在感的晴云高声应是。

    “记住几位小娘子说的话了吗?”纪新雪问。

    晴云抬起头,目光极快的在每个小娘子的身上划过,脆生生的道,“臣记住了。”

    崔青枝眼中的泪水终于跌落眼眶,她借着低头擦泪的动作掩饰眼中的警惕。

    女官?

    宁淑县主想做什么?

    纪新雪吹落手背上停留的花瓣,目光定定的望着崔青枝,“将这件事告诉姜院长,问姜院长愿不愿意代替我给她们做个见证。如果姜院长不愿意,你就去找国子监祭酒,问他是否愿意......”

    “县主”崔青枝擦干眼泪,及时打断纪新雪的话,脸上的笑意十分勉强,语气也不如之前自然,“县主有事就去忙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空,这点小事不必劳烦姜院长和祭酒。”

    纪新雪见崔青枝退让,却没急着离开,他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望着崔青枝,“不用我做见证,你们上哪去找合适的人选?”

    良久后,梁大娘子小声开口,“听闻冷晖院的小郡王午间小憩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去其他地方。”

    崔青枝垂下眼帘,默认梁大娘子的话。

    如果不能让纪新雪做‘证人’,寒竹院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小郡王。

    虽然没有良妃的妹妹,珍嫔的侄女和苏昭仪的孙女一同指认白五偷窃的效果好,但她已经等不及了。

    寒竹院名额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给更值得的人,而不是愚蠢的废物。

    纪新雪感觉到了愤怒。

    刚穿到这里时,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纪新雪都没法接受他的新身份。

    必须要假装成女人才能活下去的男人。

    重新学会攀爬、走路后,纪新雪尝试过无数办法,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纪新雪逐渐发现,为了让他活着,有多少人做了多少努力,经过很长的时间沉淀,纪新雪才逐渐平和下来,变成如今修身养性轻易不会动怒的宁淑县主。

    除了为钟娘子越来越没有分寸的掌控欲生气,纪新雪已经记不清他上次动怒是在什么时候。

    但纪新雪十分清楚,他现在就是在生气。

    这些人怎么能将主意打到虞珩身上?

    如此心安理得的将与后宫争斗没有任何关系的虞珩拖进是非。

    她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纪新雪深深的望了崔青枝一眼,转身往寒竹院大门的方向走去,声音却让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小娘子们听得一清二楚,“晴云,没听见我的吩咐?还不快去找姜院长。”

    崔青枝先将坏主意打在他身上,不礼尚往来,岂不是要让崔青枝以为他好欺负?

    只有打疼野兽的爪子,才能让野兽长记性,知道什么人不可以轻易招惹。

    因为纪新雪被小娘子们拦下,耽搁许多时间,虞珩反而比纪新雪更先到寒竹院大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寒竹院大门外的钟十二郎。

    这里只有一个戴着太学鸡血藤手镯的人。

    凭良心说,钟十二郎与丑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五官算不上精致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盯着他的五官看多久,都没办法找到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但他身上的书卷气却很特别,能轻而易举的在别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跑追上来的青竹,大着胆子拽了下虞珩的衣袖。

    就是这个小白脸!

    虞珩观察钟十二郎的时候,钟十二郎也在看虞珩。

    原因无他,虞珩看着钟十二郎的目光过于灼热,钟十二郎想要不注意到虞珩都难。

    钟十二郎的目光在虞珩身上一触即离,立刻猜到虞珩的身份。

    正在寒竹院读书的小郡王。

    除了清河郡王和信阳郡王,只有小郡王才会戴着蟠龙玉佩四处走动。

    圣人的皇子们不是不能佩戴,是不敢佩戴,生怕会因此承受圣人的怒火。

    刚开始的时候,钟十二郎还能保持从容,找理由说服自己,小郡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是无意之举。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灼热的目光不仅没有移开,反而又添了道气愤的目光,钟十二郎终于还是没能保持从容,他故作从容的转身,变成背对小郡王和小郡王身后火气格外旺盛的青衣书童,极快的低下头查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难道小郡王与人约定,要在寒竹院门口比武,才会如此杀气腾腾?

    见钟十二郎背过身去不看他们,青竹忽然有了主意,他小声对虞珩道,“小郡王不如随便找个理由解决了他?”

    虞珩慢吞吞的收回放在钟十二郎后脑勺上的目光,稍作犹豫,摇了摇头,“不至于为此害命。”

    毕竟是纪新雪的表兄。

    而且他已经提醒过纪新雪,绝不能嫁等着她嫁妆养活全家的郎君,说不定纪新雪已经改了主意。

    青竹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他只是想让小郡王打发那个小白脸离开,小郡王为什么会联想到害命上......阿耶说的没错,他想以陪着小郡王长大,做小郡王的王府长史为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虞珩见青竹只是看着他却不答话,伸手在青竹肩上拍了拍,“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不要想着害人性命,否则会让更多的人为此伤心。”

    只要钟家能放弃不该有的想法,他愿意给钟家一大笔钱,就当是纪新雪的‘嫁妆’。

    不经意间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青竹听了虞珩的话,慌乱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看向虞珩的目光满是认真,“我都听小郡王的吩咐。”

    虞珩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钟十二郎的后脑勺上。

    好不容易在虞珩与青竹小声说话的时候放松片刻的钟十二郎,再次感受到后脑勺上犹如实质的目光,顿时生起想去国子学找钟戡的想法。

    小郡王的目光中除了淡淡的敌意,还有想要看进人骨子里的探究,委实让人难以招架。

    纪新雪到寒竹院大门时,先看到正站在门口的虞珩,然后才顺着虞珩的目光看到正背对着寒竹院大门,昂头挺胸,背影怎么看怎么僵硬的钟十二郎。

    “表兄!”

    纪新雪对着虞珩点了头,先喊远处的钟十二郎,对转过身的钟十二郎招了招手,才侧头问虞珩,“你怎么在这里?”

    虞珩垂下眼帘,胡乱找了个理由,“青竹说这里风景好。”

    纪新雪下意识的环视四周。

    风景?

    是指门外光秃秃的土坑,还是门内的孤独的两颗小树?

    没等纪新雪追问下去,在原地等了片刻的钟十二郎已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羞涩的对纪新雪笑了笑,“表妹”。

    纪新雪有点尴尬,平日里听四娘子喊他阿妹和听钟十二郎喊他表妹,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为钟十二郎介绍他身边的虞珩,“这是安国公主府的小郡王,也在寒竹院读书。”

    然后又对虞珩介绍钟十二郎,“这是我表兄。”

    钟十二郎立刻对虞珩长揖,“小郡王”

    虞珩满脑子都是纪新雪介绍他的时候说了一长串话,介绍钟十二郎的时候却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亲疏远近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再也没有心情观察钟十二郎,只敷衍的‘嗯’了一声。

    纪新雪想着钟十二郎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定是有话要与他说。

    见虞珩仍旧没欣赏够寒竹院门前的风景,便以目光暗示钟十二郎与他到门外去说话。

    走出寒竹院后,纪新雪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猛得回头,发现虞珩正垂着头,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竟然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虞珩,纪新雪立刻想到最近很反常的英国公府,心中顿时生起警惕,却碍于钟十二郎在这里,不能问的太明白,只能尽量委婉的措词,“你......心情不好?”

    受委屈了?

    所以才会在寒竹院门口处看风景。

    虞珩眼角余光瞥见纪新雪和钟十二郎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衣袖,眼中的沉闷更甚,重重的点了下头。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纪新雪见过虞珩各种各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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