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合一(2 / 2)

    晴云在纪新雪被纪新雪坚定的声音影响,将颤抖的手臂送进嘴里狠狠的咬下去,凭着疼痛让自己恢复冷静,立刻去箱子里翻找衣服。

    纪新雪知道晴云已经彻底没了主见,事无巨细的吩咐晴云,“找件下过水的银红色裙子,头上用同色发带绑两个发揪,再给我嘴上点些胭脂。”

    晴云手上的动作极稳,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按照纪新雪的吩咐,为纪新雪做好装扮。

    纪新雪凝视铜镜中唇红齿白,看上去天真活泼的小娘子,起身就往门外去。

    只是金吾卫围住王府,又不是金吾卫直接来抓他,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白墨院有花姑姑、叶姑姑还有碧绢和彩珠,虽然因为金吾卫深夜围住王府的消息人心惶惶却没陷入混乱。

    纪新雪出现后,看到冷静从容的小主子,本就在花姑姑等人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的仆人们更加安心。

    没过多久,白墨院就彻底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纪新雪饮了半盏茶,等到花姑姑带回来的好消息。

    金吾卫只围在王府外,没有进入王府。

    目前为止,王府内只有王府原本的侍卫。

    白墨院外的吵闹哭喊声,是王府侍卫在捉拿慌张的在各个院子之间乱窜的仆人。

    纪新雪凝神沉默半晌,神色陡变,大步走向门外,他得去栖霞院看看。

    他将花姑姑、彩石和晴云留下,坐镇在白墨院,让叶姑姑先去找王府侍卫,在五名王府侍卫的护持下,带着叶姑姑和碧绢去栖霞院。

    慌张到在王府各个院子中乱窜的仆人只是少数,远远的见到提着灯笼的王府侍卫就四散逃开,纪新雪畅通无阻的来到栖霞院。

    栖霞院远比纪新雪想象中的平静,甚至连蜡烛都没点,在黑夜中远远望着栖霞院的方向,就像是看着座无人荒院。

    就连王府侍卫敲门,门内也始终没人应声。

    王府侍卫面露惊异,对纪新雪道,“请县主先回白墨院,我叫人将栖霞院破开,确定没有危险后,再请县主回来。”

    纪新雪摇头,高声道,“开门,是我来找阿娘。”

    仍旧是长久的寂静。

    纪新雪身侧的双手悄无声息的紧握成拳,正要让侍卫直接破门,门那边终于响起含着犹豫和迟疑的声音,“是哪位县主?”

    栖霞院门外紧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纪新雪提在嗓子眼的心猛得落下去,被门内谨慎却不够聪明的仆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示意王府侍卫带碧绢再去叫门。

    栖霞院开门后,纪新雪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他让王府侍卫随他一同进门,直到看见越来也多熟悉的面容,纪新雪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找到钟娘子的过程,耗费了许多时间。

    钟娘子不仅让人熄灭所有烛火,紧闭院门,还带着李嬷嬷和彩珠藏了起来,整个院子的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钟娘子藏在哪里。

    纪新雪为了找到钟娘子,不得不走遍整个栖霞院,连声呼唤‘阿娘’,最后在西厢房角落的罩房中找到灰头土脸的钟娘子、李嬷嬷和彩珠。

    钟娘子见到纪新雪非常惊喜,立刻朝着纪新雪扑了过来,想要将纪新雪搂在怀里。

    纪新雪伸手推在碧绢背上,让碧绢替他拦住钟娘子。

    晴云找遍白墨院,只找到他身上这一条下过水的银红色衣裙,绝不能让钟娘子蹭上脏污。

    可怜钟娘子始终没有发现纪新雪对她的嫌弃,硬是被叶姑姑和碧绢架着去换衣服。

    纪新雪从李嬷嬷和彩珠口中,得知钟娘子听闻金吾卫围住王府后的反应。

    钟娘子原本是去想立刻去找纪新雪,走到栖霞院门口时,钟娘子发现栖霞院外的哭闹声比栖霞院内的哭闹声还大,立刻改了主意。

    她让栖霞院的仆人将栖霞院内所有烛火熄灭,很认真的告诉仆人们,如果金吾卫的人闯进王府,看到栖霞院没有动静,也许会以为栖霞院没人,放过栖霞院。

    然后就丢下失魂落魄的仆人们,带着李嬷嬷和彩珠藏了起来。

    纪新雪的心情复杂极了,来到栖霞院前,他想过无数种会发生在钟娘子身上的可能。

    他无法用简单的‘聪明’或者‘愚蠢’概括钟娘子的决定,但不得不承认,钟娘子做得很好,她起码让栖霞院维持平稳,没有因为人心惶惶乱起来。

    没过多久,钟娘子就洗干净脸上的脏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暖阁,她神色透着慌张,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本被遮挡住名字的书。

    见到纪新雪仍旧在等她,钟娘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她坐在纪新雪身边的椅子上沉默半晌,忽然开始低头看书。

    这是纪新雪完全没有预料到反应。

    纪新雪瞥了眼钟娘子手中的书,依稀能通过上面的只言片语判断,符合钟娘子每天去王妃的院子里听讲书女官的上课的进度。

    这难道是......课后作业?

    纪新雪不理解,但他不想打扰钟娘子平静的状态,所以没有打断钟娘子,而是抱着软枕去旁边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天边隐隐放亮时,王府内已经恢复平日里的秩序,大厨房甚至能按时为栖霞院送来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早膳。

    用过早膳后,钟娘子脸上又浮现焦躁。

    “阿娘,怎么了?”纪新雪问道。

    钟娘子抬头看向王妃的正院,心不在焉的道,“不知道该不该如往常那般,去王妃的院子里听讲学女官上课。”

    纪新雪脸上的表情逐渐古怪。

    他本以为按照王妃昨日的反应来看,苏昭仪特意赐下讲学女官算是白费心思,没想到竟然在钟娘子身上起到......匪夷所思的效果。

    不像是读书开窍,反而像是读书读傻了。

    钟娘子面对惊变时,种种出乎纪新雪预料的反应,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短暂的复杂后,纪新雪非常支持钟娘子现在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钟娘子肉眼可见的变得沉静,却没改变钟娘子嘴严、细心的本性,只是让钟娘子变得有些木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木讷对钟娘子来说并非坏事。

    为了鼓励钟娘子读书,也是引导钟娘子保持现在的状态,纪新雪特意将话题引到钟娘子每日去王妃的院子里上课的过程上,主动请教钟娘子功课,表现得对钟娘子很崇拜,果然哄得钟娘子露出笑容。

    钟娘子高兴之下,决定即使不去王妃的院子里上课,也要在栖霞院好好看书,免得突然恢复上课的时候跟不上讲书女官的的进度。

    说到恢复上课时候,钟娘子眼中的盼望极为明显。

    纪新雪知道,钟娘子不仅是想去王妃的院子里听讲书女官上课,更想看到围着嘉王府的金吾卫离开,嘉王府恢复往日的平静。

    让纪新雪和钟娘子都觉得意外的是,他们吃过早膳没多久,王妃院子里的林姑姑竟然亲自来栖霞院找钟娘子去上课。

    纪新雪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松年刚从王妃的院子离开,专门去看讲学女官有没有好好执行苏昭仪的命令。

    钟娘子眼中闪过安心,身上的气质越发平和,专注的盯着纪新雪看了一会,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彩珠离开栖霞院。

    纪新雪喜于见到钟娘子的变化,少不得要任劳任怨的为钟娘子收拾烂摊子。

    钟娘子偷偷藏起来的时候只带着李嬷嬷和彩珠,难免让其他伺候钟娘子多年的人伤心,首当其冲的就是陪伴钟娘子七年的彩穗。

    纪新雪安抚仆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给钱。

    劳苦功高的人多给,浑水摸鱼的人少给。

    反正他也要赏白墨院的仆人,安稳人心,索性连栖霞院一起赏了。

    栖霞院的气氛变得轻松欢快的时候,松年来了。

    与松年同行的还有心不在焉的纪璟屿,他们来接纪新雪去前院。

    被钟娘子留在栖霞院的李嬷嬷面露警惕,下意识的挡在纪新雪身前,“为什么要让五娘子去前院?”

    松年好脾气的解释,“金吾卫离开前,小主子们都不能去国子监上学,大王说‘与其让他们在院子里闲着,不如来前院陪我解闷。’”

    李嬷嬷闻言,眼中的警惕逐渐散去。

    纪新雪若有所思的望着李嬷嬷,觉得李嬷嬷应该与钟娘子一起读书、背书。

    嘉王的伤确实不重,或者说发生在黎王府的事,给嘉王的脸面带来的伤害,远远胜于给嘉王的屁股带来的伤害。

    纪新雪到前院的时候,嘉王正坐在厚实软和的毛毯上,左右分别坐着三娘子和四娘子,大娘子坐在嘉王对面。

    嘉王穿着烟青色长袍,表情还算平静,看到纪新雪进门,招手让纪新雪到他身边去。

    三娘子主动让开紧靠着嘉王的位置,去另一半靠着大娘子坐下,纪璟屿脱靴后,坐在大娘子和四娘子中间。

    几个人刚好围成不规则的圆圈。

    感觉到嘉王盯着他半晌,既没移开目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纪新雪忍不住抬手在头上的两个小花苞上摸了下,“阿耶?”

    嘉王伸手在纪新雪头上揉了揉,轻而易举的将纪新雪保持整晚的发型毁掉。

    纪新雪熟练的捡起散落在长毛地毯上的银红色发带,半点都不觉得奇怪。

    嘉王的手握住纪新雪拿着发带的手,面色复杂的道,“发带和裙子都很好看,下次换个颜色。”

    纪新雪任由嘉王将他手心的发带拿走,随手丢到身后。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嘉王,“这是小娘子们最喜欢的颜色,我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没等嘉王说话,四娘子就拍着手道,“阿雪肤色白,最适合银红色,我那有匹水红色的缎子,回头让人给阿雪送去。”

    大娘子和三娘子闻言,都有意活跃气氛,哄嘉王高兴。纷纷提出自己也有桃红和烟红的绫罗要送给纪新雪。

    纪璟屿也开口,要送纪新雪块手指肚大小的粉宝石做首饰。

    纪新雪的表情逐渐变成与嘉王相同的有苦难言。

    反倒是嘉王察觉到纪新雪的神情变化,发现纪新雪不是真的喜欢身上粉嫩的颜色后,心情逐渐转好,大方的添了五匹粉红水烟罗给纪新雪,让纪新雪糊窗户用。

    被猛男粉环绕的纪新雪在兄姐们期盼的目光下艰难点头,胸口萦绕淡淡的悲壮。

    嘉王将儿女们之间和乐融融的氛围看在眼中,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了些,伸直长腿,言简意赅的道,“谁能猜到金吾卫为什么突然围住王府,有赏。”

    散漫的众人顿时危襟正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纪璟屿率先开口,“我昨日已经在阿耶这里听到答案。”

    大娘子沉思片刻,看向最小的纪新雪,“阿雪先说。”

    纪新雪见房间内只有嘉王和兄姐,松年亲自在外面守门,小声道,“圣人昨日......仍旧不解气,我猜王伯王叔们府外也有金吾卫。”

    四娘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我没想过。”

    昨晚闹起来后,她就跑去大娘子那,除了让人去白墨院看纪新雪的情况,只知道哭。

    嘉王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摸出朵只有四娘子会喜欢的绢花,插在四娘子头上,“你倒是诚实。”

    三娘子从四娘子忽然惨不忍睹的发髻上移开目光,吞吞吐吐半晌,只说出‘宫中’两个字,眼中的担忧却浓烈得几乎要溢出。

    轮到大娘子时,大娘子道,“恐怕有人趁乱构陷阿耶,或者在圣人面前进阿耶的谗言,圣人知道阿耶没有错处,心中却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吓唬阿耶。”

    嘉王没说谁对谁错,从身后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分给众人,纪新雪仗着距离嘉王近,将所有‘纸’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全都是地契。

    大娘子、三娘子和纪新雪每人一间铺子,纪璟屿和四娘子得到京郊的小庄子。

    见众人将地契收好,嘉王才告诉众人答案。

    金吾卫围住王府的同时告诉嘉王,焱光帝病重,为防止动乱,才会命金吾卫围住所有亲王府,焱光帝命皇子们在王府斋戒,为他祈福。

    纪新雪单手杵在地上,几乎能听见胸腔内剧烈的跳动声。

    焱光帝竟然......

    这是何等的喜事!

    他环顾四周,四娘子满脸懵懂,慌张的偎进嘉王怀中。

    纪璟屿眼角眉梢皆是复杂,唯有眼底深处藏着盼望和轻松。

    大娘子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紧绷的下颔线却暴露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三娘子握紧双拳,眼中满是明亮的怒火,恨不得能在金吾卫口中已经气若游丝的焱光帝胸膛正中央补上一拳。

    纪新雪去看其他人反应的时候,他杵着地面剧烈喘息的模样也被嘉王看在眼中。

    嘉王等儿女们的情绪都平静下来,才再次开口,“你们离开后,我就要在院子里闭门不出,茹素为圣人祈福。阿雪生辰特殊,与圣人有缘,留下与我一同茹素祈福。你们都消停些,不许在府上做吵闹之事。”

    大娘子眼中浮现不甘,“圣人危在旦夕,就没想过要阿耶进宫侍疾?”

    “你回去喝些败火的汤药,莫要因为担心圣人失了分寸。”嘉王深深的望着大娘子。

    大娘子心头的不甘更浓,却不得不在嘉王极具压迫性的凝视下,主动移开目光,“是”。

    其他人陆续离开后,始终坐在原地没动嘉王忽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轻笑,“金吾卫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连璟屿都不知道,你猜猜是什么?”

    纪新雪沉默片刻,慢吞吞的挪到嘉王身边,将头埋进嘉王怀里,闷声道,“我不猜,阿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如果事情已经糟糕到非要他去死才能保全嘉王府,他也愿意。

    他相信嘉王不会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放弃他。

    嘉王将手搭在纪新雪肩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当年为圣人献方的神仙子有个师弟,神仙子的师弟在十日前当众表示,愿意效仿神仙子为圣人入药,如果圣人找不到最佳药引,可以多用些次等的药引达到相同的效果。”

    纪新雪无声收紧抱住嘉王的手臂,苦中作乐的想,如果只是挖心,应该还有隐瞒他性别的办法。

    嘉王垂目望着纪新雪漆黑的头顶,无情的嘲笑,“你怕什么?金吾卫告诉我,这、只、是、坊、间、传、闻。”

    纪新雪更努力的往嘉王怀里缩。

    这简直比最恐怖的鬼故事还吓人。

    在嘉王以外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小郎君的情况下,他和伊王府的小娘子可以是次等的药引,焱光帝的所有儿子和孙子也可以是次等的药引。

    偏偏还是在焱光帝病危且从未考虑过皇储的时候传出这种消息,分明是在考验皇子们为了皇位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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