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三合一(1 / 2)

    莫岣还是没明白长平帝为什么会口口声声的说‘是我害了阿耶’, 他习惯性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能听懂的部分。

    如果先帝能在焱光十一年服下神药,是不是现在还陪着他和陛下?

    不会,莫岣冷静的做出判断。

    先帝在焱光十一年时只是咳症不断,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病症。

    即使没能在焱光十一年及时饮下神药,先帝也在焱光十二年的年初痊愈。饮下神药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无缘无故轻咳的症状, 可见当初的轻咳并没有为先帝的身体带来的隐患。

    先帝会在焱光二十一年驾崩,是因为没能熬到饮用新神药的时候, 根本原因是罪人给先帝下毒!

    想起先帝驾崩时候脸色青紫、浑身胀肿的狼狈模样, 莫岣眼中的茫然逐渐转为沉痛。他坚定的对长平帝摇头, “太医说先帝驾崩前所中之毒极烈, 除非能阻止罪人下毒,否则先帝......”

    必死无疑。

    长平帝再次陷入沉默,他精疲力尽似的闭上眼睛, 语气充满怀疑, “真的?”

    “大将军从不说谎,怎么会骗您?”松年以言语安抚长平帝的同时,目光殷切的看向莫岣。

    可惜莫岣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长平帝身上,即使察觉到松年的目光, 也没有理会松年。

    松年只能直白的提醒莫岣, “大将军,快应陛下。”

    长平帝睁开眼睛看向莫岣,眼中的暴躁不似上次睁眼时那般浓郁, 更多的是哀伤和几不可见的请求。

    莫岣没办法理解长平帝复杂的目光包含什么含义, 只知道长平帝此时心情极差, 甚至很......脆弱?

    难道松年的猜测没错, 陛下真的因为换了惯用的熏香被人暗算?

    他与长平帝对视了会,后知后觉的想起松年刚才对他说了句话。

    让他应陛下一声。

    应什么?

    “陛下?”莫岣小心翼翼的开口,眼底深处皆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长平帝抓住莫岣的手腕,青筋沿着骨头的走向根根崩起,“阿兄,与我说说阿耶的咳症。”

    莫岣立刻开口,张嘴就能精准的说出先帝是从何时开始咳嗽,分别在哪位太医的诊治下吃了哪些药。连每张药方的每味药用量几克,最后是如何处理药渣都记得清清楚楚。

    长平帝放空表情,静静的听着莫岣的话,偶尔点头作为回应,像是正认真的将莫岣的话记在心底。

    唯有松年能通过长平帝手指肚轻轻点在地上的小动作,察觉到长平帝的不耐烦。

    长平帝在等莫岣主动说当年九皇子献子给先帝入药的事,以此再次提醒莫岣,纪新雪没有耽误先帝的病情。

    松年眼中闪过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打断莫岣背药方的人仍旧是门外的金吾卫。

    “陛下,皇庄传来消息,钟淑妃被花紫蛇咬伤,急需西域雪莲解毒,否则......”

    长平帝捞起身侧的东西朝着远处狠狠砸去,“滚!”

    “陛下息怒,奴这就让他离开。”松年立刻起身往门外走,与金吾卫的交流陆续传到门内。

    “怎么回事?”松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先响起。

    金吾卫答道,“宣威郡主去庄子拜访淑妃娘娘,见到庄子上养的雄鹿,忽然兴起想要吃烤鹿肉。淑妃娘娘喜欢宣威郡主,立刻命人杀鹿。娘娘言暖房中的花开得正明媚,在冬日中算是景色,特意将烤肉的地点定在花房。”

    “宣威郡主吃烤肉时,看到花丛中有朵格外好看的紫花,求淑妃娘娘将这朵花赏给她。淑妃娘娘却说她的花房没有紫色的花。”

    “宣威郡主便带着淑妃娘娘去找花,她伸手摘花的时候突然被淑妃娘娘抓着手臂而往后拽。原本冲着宣威郡主而去的花紫蛇,正好咬在淑妃娘娘拉着宣威郡主的手背上。宣威郡主大惊......”

    松年打断金吾卫的话,“说花紫蛇。”

    “是南诏的剧毒之蛇,最多能长到小臂长,咬伤淑妃娘娘的花紫蛇只有手指长。但凡被花紫蛇所咬的人,大多都会在七日内身亡,只能西域的雪莲能够缓解毒素蔓延的时间。”金吾卫道,“娘娘的花房中有几盆南诏名花,这种蛇有将蛇卵藏在花朵中的习惯。”

    期间长平帝狠狠的以手捶地发泄情绪,双拳却被莫岣紧紧握在手心。在莫岣的怪力束缚下,长平帝疲惫的陷入自责的情绪。

    钟戡悄悄探头到藏身的矮柜范围外看了眼,只看到长平帝和莫岣的衣角就立刻躲回矮柜后面。

    他此时应该给钟淑妃求情,先提钟淑妃生下安武公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以钟淑妃是为救宣威郡主才被花紫蛇咬伤为理由,求莫岣劝长平帝给钟淑妃雪莲救命。

    但......钟戡默默加大抱住腿的力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怕陛下拽不住要杀他的莫岣。

    长平帝呆滞的许久的眼珠缓缓转动,在只到人腰间的矮柜处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莫岣的脸上,他艰难的开口,“阿兄,小五、是、郎、君。”

    话还没说完,长平帝就松开握着在莫岣手腕上的手改为捂脸,语气满是痛苦,“阿雪,他,他怎么能是......”

    莫岣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小五是安武公主,安武公主是郎君?

    躲在矮柜后的钟戡解开外袍的腰带,又从发冠中拽出更多的碎发落在额前和鬓边,深深的吸了口气,连滚带爬的离开藏身之地,去‘安慰’无法接受现实的长平帝。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阿姐的错,公主至今都不知道他该是皇子而非公主,您千万不要迁怒他!”钟戡绕着莫岣的位置踉跄的跑到长平帝的另一边,脑门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长平帝拿下捂在脸上的手,眼中已经布满血丝。他定定的望着钟戡,又急又怒的道,“若不是他,阿耶......”

    “先帝是在十年后中毒驾崩,与公主无关!”钟戡打断长平帝的话。

    长平帝眼角余光瞥见松年已经去而复返,忽然双眼紧闭,软软的倒了下去。

    始终对长平帝和钟戡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的莫岣立刻接住长平帝,按照松年的提醒,将气昏的长平帝抱去寝殿。

    背着太医跑回来的金吾卫见状,提着刚刚落地的太医紧紧跟在莫岣身后。

    可怜太医连气都没喘匀,就被放在昏迷的长平帝身边,不敢有任何怨言,连忙举起仍在颤抖的手搭在长平帝的手腕上。生怕动作稍慢半步,就会被冷着脸的莫岣抓去金吾卫衙门。

    “陛下乃气急攻心。”太医牢记多说多错,谨慎的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的长平帝的情况。

    松年点头,追问道,“何时会醒?可要用些养身的药。”

    “少则一刻钟,多则两个时辰。”太医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思索了会才回答第二个问题,“陛下身体强健,及时排解怒气远比用药重要。”

    莫岣听闻长平帝无事,转身就往外走,径直回满地狼藉的书房寻钟戡。

    时刻注意着莫岣的松年下意识的抬起手,等到莫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放下手,自始至终都没试图阻止莫岣离开。

    刚踏出长平帝的寝殿,莫岣就看到垂头跪在院子里的钟戡,他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长刀却摸了个空,在原地停顿了下才继续走近钟戡。

    “钟侍郎。”莫岣站在钟戡身侧,居高临下的俯视钟戡。

    钟戡按照计划,在莫岣的逼问下,将他刚才在书房内单独禀告给长平帝的秘事告诉莫岣。

    钟淑妃忽然产生自己时日不多的想法,求钟戡给她身边的奶嬷嬷和心腹女官安排后路。保证她突然过世,奶嬷嬷和女官不依靠别人也能平安生活。

    钟戡虽然觉得钟淑妃的担忧莫名其妙,但没有拒绝难得对他提要求的阿姐。他特意找了些奶嬷嬷和女官能守住的产业给钟淑妃过目,亲自安排这些产业落在奶嬷嬷和女官的名下。

    在这个过程中,钟戡发现件十多年前的秘事。

    莫岣在钟戡口中听到美化过的‘钟娘子威胁宫中嬷嬷,成功隐瞒儿子性别。’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焱光帝派到嘉王府给钟娘子接生的嬷嬷又蠢又毒。因为曾经犯下大错且被钟娘子抓住把柄,所以不得不冒着牵连九族的风险,帮助钟娘子隐瞒小郎君的性别,故意告诉所有人这是个小娘子。

    钟娘子则果决聪慧,擅长抓住所有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根据焱光帝派到她身边的接生嬷嬷胆小怕事、自私冷漠的性格特点,断定接生嬷嬷宁愿连累九族,也不会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误甘心赴死。

    不仅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通过威胁接生嬷嬷,瞒住孩子的性别。还在几年后以仍被软禁在小院中的禁足之身,不动声色的算计还在皇宫当差的接生嬷嬷溺水。从此死无对证。

    为了将威胁接生嬷嬷和不动声色的解决接生嬷嬷的事,砸实在钟淑妃身上,原本简单的过程变得异常复杂。

    钟戡用了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在莫岣的逼问之下,将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诉莫岣。

    他昂头挺胸的对莫岣道,“阿姐纵然犯下大错,终究还是有功劳在。若是没有她,安武公主怎么可能平安长大,一举揭发商州官员和江南商人的勾结,揪出整个山南东道包括长安的罪臣?”

    可惜莫岣眼中没有任何触动,他冷漠的望着钟戡,“她欺瞒陛下。”

    “陛下只是在气头上才不愿意原谅阿姐!”钟戡即使被莫岣以手抓住脖颈仍旧能保持平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且难听,“陛下那么疼爱安武公主,一定会原谅阿姐,一定!”

    说罢,钟戡不再理会莫岣,朝着长平帝寝殿的方向叩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陛下不会不在意安武公主的想法。”

    松年倚在窗边遥遥望着钟戡和莫岣的方向,发现钟戡和莫岣不再交流,立刻高声道,“陛下醒了!”

    床上的长平帝应声睁开眼睛,“阿兄,我有事要问阿兄!”

    松年立刻去院子里寻人,脚步匆忙的赶到莫岣身边,“陛下醒了,正在找大将军,有事想要与大将军说。”

    莫岣点头,大步往长平帝寝殿的方向走。

    钟戡默默改变姿势,在莫岣转身的瞬间猛地朝着长平帝的寝殿冲过去,直接往长平帝所在的床上扑,“请陛下赐西域雪莲给阿姐救命!”

    莫岣和松年同时想要抓住钟戡却互为阻碍,谁都没碰到钟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戡冲进长平帝的寝殿。他们追入寝殿时,刚好听到钟戡的哀求。

    “您若是因为阿姐保住阿雪的命而处置阿姐,阿雪今后要如何面对您?”

    “混账!”长平帝被钟戡的威胁气得脸色煞白,拿起手边的枕头劈头盖脸的往钟戡身上砸。

    好在长平帝平日里惯用软枕而非玉枕和石枕,否则只用一下就能打的钟戡头破血流。

    松年和莫岣都不在意钟戡的死活,径直走向长平帝。

    莫岣轻而易举的抓住正狼狈逃窜的钟戡,目光锁定长平帝拿着软枕的手,随时准备举着钟戡的头去接枕头。

    松年则不停为长平帝顺气,连声道,“陛下莫要生气,气大伤身。”

    “求陛下为阿姐赐雪莲和太医!”钟戡刚开口就感觉到逐渐靠近他的手,吓得立刻闭嘴,只用期望的目光注视长平帝,生怕莫岣会因为觉得他话多,卸掉他的下巴。

    长平帝颓然的跌坐在床上,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钟戡刚才的质问,又像是单纯在发呆。

    “陛下,宣威郡主求见。”又是门外的金吾卫打破寂静。

    过了许久,长平帝才哑声开口,“阿兄去看看。”

    莫岣脸上浮现明显的犹豫,又在原地站了会,见长平帝始终未开口说第二句话才松开抓在钟戡肩膀上的手离开。

    直到莫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长平帝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舒展肩背,漫不经心的道,“钟戡御前失仪,罚俸两年,思过半个月。”

    钟戡试图与长平帝讨价还价,“臣头昏的厉害,身上处处都疼,恐怕至少要休养三个月。”

    长平帝勾了下嘴角,“那就思过十天。”

    钟戡立刻肃容朝着长平帝拜下去,“臣这就回府思过半个月,定会认真反省今日对陛下的顶撞。”

    松年见长平帝默许了钟戡的话,去门外叫自觉站在远处的金吾卫来将钟戡拖走。

    莫岣刚走出正殿的院子,就见到眼睛红肿、衣摆处皆是灰尘的宣威郡主。

    宣威郡主哭嚎着冲向莫岣,“阿耶,你快求陛下给淑妃娘娘雪莲和太医,她快不行了,她是为了救我才会花紫蛇咬到,我......”

    话还没说完,宣威郡主已经泣不成声。

    莫岣沉默的拍了拍宣威郡主的背。

    “阿耶!”宣威郡主从莫岣莫岣怀中退出来,推着莫岣转身,“你快去求陛下!”

    往常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宣威郡主推着走的莫岣,这次却在宣威郡主用力到手指肚都变得青白的情况下,仍旧纹丝不动。

    莫岣向来只能记住最要紧的事,刚才也不例外。

    安武公主是郎君而非公主,陛下为此很自责。

    这不是陛下的错,也不是安武公主的错,是钟淑妃的错。

    陛下很担心安武公主,如果陛下亲自处置钟淑妃,也许安武公主会埋怨陛下。

    陛下会为此不高兴。

    原本莫岣打算替长平帝处理钟淑妃,免得长平帝为难。

    看到宣威郡主匆匆从庄子赶回来为钟淑妃求药和太医,因钟淑妃哭的泣不成声,莫岣的心情极为复杂,仿佛感受到长平帝明明恼怒至极,想要立刻处置钟淑妃却因为安武公主迟迟没有下命令的心情。

    宣威郡主不是傻子,况且她的情绪远远没有表现出的激动。

    扑进莫岣怀中哭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时,宣威郡主就知道莫岣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她将身上仅剩的力气都用在莫岣身上,忽然绕过莫岣往正殿跑,恼怒的道,“我去求陛下!”

    莫岣轻而易举的抓住宣威郡主的手腕,“回府,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宣威郡主疯狂挣扎,瞪着莫岣的双眼中满是怒火,“为什么不救淑妃娘娘?她是为了我才被花紫蛇咬伤,要不是她,如今躺在床上等不到药也等不到太医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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