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的灯光不断晃动, 渐渐模糊成一团迷幻的暖黄。
热意仍然在皮肤上逡巡游走,一缕缕飘荡的姜红色发丝扫过鼻尖耳畔。
她的腿侧摩挲着男人腰腹间精壮的肌肉,胳膊环着后者的脖颈, 细碎的红发在臂上拂过,带起一点点酥痒。
“你在意我吗?”
他们额头相抵时, 雇佣兵轻声说道。
“我感谢你。”
对方这么回答。
好吧。
苏璇能接受这个答案。
太深的羁绊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和麻烦,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不同阵营,现在这样刚刚好。
他们的吐息吹拂过彼此的脸, 同样的酒精和花果香气在方寸之地交融。
红发男人一手就能轻松环着她的腰,将她置于空中,另一手抬起来, 粗粝的指腹划过雇佣兵的脸颊。
然后抚上高挺的鼻梁,柔软单薄的唇瓣,还有精巧的颌线,像是在描绘五官的轮廓。
他接着向下, 触到凌厉的锁骨, 以及整具看似瘦削却满含爆发力的身躯。
他的指尖燃烧着热度, 温暖而不会让人刺痛, 或许是光能力者独有的属性。
或许?
苏璇也想去探索一下。
她伸手抚过男人厚实的背脊,感受着掌心里强健滚烫的肌肉,甚至是跃动的血管, 环住腰间的强壮手臂倏然圈紧。
更多的红色在眼前荡漾而过。
她分不清那是发丝还是刺青的枝蔓,只觉得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肆意盛开, 像是烈火般将她包围。
苏璇在暖意中燃烧。
然后她沉入宛如幻境的世界里,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记忆。
那也像是精神力训练时的模拟。
她回到了外城区混乱的街道, 载具的残骸被火焰吞没, 荒废的小巷里堆积尸山血海。
自己提着刀穿过鲜血汇聚的河流, 那种愉悦里伴随着些微的疼痛。
但因为太过快乐,所以痛感也变成了助燃剂。
当时她为什么会感到开心?
她看到刀尖淌落的鲜血,看到前一秒口出脏话叫嚣的敌人倒地不起,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痛苦求饶。
在意识到她远远比他们强了许多之后,他们收回了那些唾骂和威胁,只希望她能放过他们。
天空中开始落下暴雨。
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一片,心跳声越来越大,她任由狂暴的雨水将自己吞没包围。
暴雨穿过灰霾弥漫的城市,穿过狼藉血腥的街道,也穿过她的皮肤血肉,抵达心灵世界里隐秘的丛林。
它在水中肆意生长,被灌溉、被滋润,然后生出欢欣的花朵。
——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变强了,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瑟缩在水沟里发抖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为了这一天做过多少付出。
她忍受过不计其数的疼痛,全身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过,每一寸皮肤都被撕裂过。
她记得那种近乎融化般的痛感,失去感受,失去思想,然后沉浸在无知无觉的虚幻感里。
如同雨露般的光辉从四面八方涌来,潮水似的将她淹没。
“……”
不久之后,她醒来时觉得脸侧硌到了什么东西。
苏璇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颗尺寸颇大的白龙晶吊坠,刚刚压在脸上还有点小疼。
她趴在红发男人宽阔强壮的胸口,漆黑的发丝如同海藻般流泻开来,随意地划过健硕白皙的躯体。
苏璇捂着额头坐了起来。
舷窗外是渺远无垠的浩瀚星空,蓝紫色的云团妖娆晕染。
“我们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他俩还坐在驾驶座上。
可调节的沙发座椅足够宽大,两个人共同坐着也不觉得拥挤,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依然在下层甲板,在动力室门口,脑海里还停留着那昏暗寂静的走廊,以及影影绰绰闪烁的壁灯。
等等。
苏璇想起来了。
苏璇:“我的瞬移成功了?”
她原先就试着在驾驶座上留传送标记,也进行过各种尝试想要瞬移过来,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先前她可能忽然精神振奋抓到了感觉,就从下面直接传送到目的地了。
“嗯。”
邵虹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雇佣兵转过身。
“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
她笑盈盈地说,“我觉得可以五星好评了。”
红发男人沉默不语,只是伸手将对方蓬松的鬈发揉得更乱。
雇佣兵像只被搓乱了毛发的小狮子,一脸不满地瞪着他,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起来。”
黑发姑娘抬起胳膊,纤细的手指勾起他脖颈上的项链,“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是这个?”
同样价位的其他宝石比这个要美丽许多。
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喜欢这个亮度色泽,但她还是好奇。
“……我父母留下的。”
邵虹低声说道,“他们攒了很多年的钱,就为了买到白龙晶,给我的腿做手术。”
这已经是普通人能通过钱得到的最好的骨骼填充材料了。
“他们并没有告诉我,或许只把它当成惊喜。”
他向后仰靠在驾驶座上,“或许他们想等我回家再告诉我。”
然而当他从学校结束假期回家,看到的只是父母的尸体,并从他们的光脑里找到了收支记录。
他开始追杀那些星盗,后来从其中的首领手中抢回了白龙晶,然而那时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他并不想再做出任何改变,所以将它打成了项链。
“从链条到吊坠都是白龙晶啊——”
苏璇凑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
邵虹没再说话。
苏璇正想开口,忽然脑袋一痛。
“嘿!”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你在这种时候用精神力偷袭我——”
还不是偷袭的问题。
这强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她明明感觉到了攻击并且及时做出反应,却还是没能挡住。
苏璇长叹一声,“你真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
不过被这么一偷袭,她倒是想到了一些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原先一时上头只记得问太阳之手了,问完就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得一个活生生的教团大使者就在面前,还是暂时非敌对状态的那种。
当然,苏璇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发问。
邵虹本人的意志是一回事,教团的制约又是另一回事,她也不准备让对方太为难。
苏璇:“我忽然想起来,恶魔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