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他们,“过来。”
较大的两个小孩走了过来,他们都脏兮兮的,但却很好区分,稍矮的一脸渴望,瘦高的一脸警惕,他攥着自己的弟弟,抬起头,很倔:“你叫我们做什么?”
伞下是张漂亮的脸。
南舫没见过的惊艳,他牵着弟弟:“你……”
池小天指了下一边的饭店:“你叫他们都来,我请你们吃饭。”
南舫能带着几个小孩一路逃过来,可不是白长心眼的,他昂起桀骜不驯的脑袋:“你会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卖了我们吧。我告诉你,我大了,一点都不听话,就是把我卖了,我也会逃的,我才不会听话!”
看来是被卖过,看他警惕的样子,应该还不止一次。
池小天把包子给小一点的男孩,往前走了一步,南舫只是嘴硬,没爹娘的孩子还是怕人的,他缩了脖子,以为自己是要挨打。
没有,池小天摸了下南舫刺猬似的脑袋:“卖你们才值几个钱,你看我像缺钱的人?”
南舫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什么都要扛,但他很久没被人像娘亲那样摸过头了,小孩的眼睛有些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咬住了牙,愣是一声没多吭。
池小天又喊他们过来,一共五个孩子,叫了五碗面,又买了几个馒头,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轻轻道:“我付过钱了,你们慢慢吃。”
南舫抓着筷子:“……”
他知道池小天是要走了,“谢谢!”
池小天笑了下,雨天里,少女绽开的裙摆摇曳烂漫,似乎是这暗暗天色里唯一的亮色:“不客气。”
系统问池小天:“你要是想帮他们可以把他们带回梨园。”
池小天漫不经心:“是可以带他们回去,哪怕我被师傅打一顿……可我能救几个人?”他走到了气派的学校面前,“还是得卫珩来。”
系统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我不是菩萨,过得也不是很如意,可就是偏偏见不得众生疾苦。
系统对池小天产生了好奇,他一定被照顾得很好,才会能一直保持内心的柔软。
资料显示池小天是孤儿,可他不应该是孤儿。就算是孤儿,应该也有人一直照顾着池小天……那个人去哪了?
池小天高考后延迟报道了一年,那一年他足不出户,资料上一片空白,调查显示说池小天是玩疯了不想去学校,它开始觉得没问题,现在又犹豫了。
就是种直觉。
池小天爱吃又爱玩,不太像能足不出户一年多的人。
池小天来的挺巧,学校刚好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鱼贯而出。女孩都是衬衫配长裙,小皮鞋干干净净的,她们抱着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读书人是和旁人很不一样的,骨子里的从容自信、开朗乐观。
池小天局促的往后退了一下,有些羞耻的捏了下衣袖,比起她们穿的校服,他这身襦裙好像是封建的余毒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这是个追求时髦、标新立异的时代。
他把伞沿压低,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人们的思想在解放,在大城市里,尤其是学校,穿襦裙的人很少,几乎没有。几个好事的男学生围了上来,调笑着:“哪家大小姐……别走啊,现在允许男女生说话了,不会抓着你浸猪笼,跟我们聊聊呗。”
池小天躲了又躲,也有些恼了:“滚开。”
“这位女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们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而已,你怎么好意思喊我们滚。”
“——要做个文明人。”
小卫爷从来不挤着这几分钟下学时间。
他走路不看路,瞧见了热闹还在笑:“前面怎么了?”
有出来的早的狗腿应声道:“好像是个有位‘大小姐’来找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着旧时代繁复的小姐做派的襦裙,冥顽不灵,真是丢了我们年轻人的脸。”
卫珩没什么反应,她就是穿的襦裙,蛮好看的啊,但要是穿旗袍应该也好看,穿洋人那边传过来的礼服应当也好看:“……哦。”
他眼睛眯了下,看清了人,忽然精神了起来,“妈的!”
“滚开!”
“都给老子滚!”
池小天都要忍不住动手了,他毕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一个人冲了过来,非常英俊,眉眼蕴含着怒气,一脚踹翻一个。
他把池小天护在身下,昂起头:“哪个瘪犊子还在议论,别人穿什么关你们屁事,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民主?知识都学进狗肚子里了?就你们长了嘴是吧。”
池小天把伞倾向被卫珩踹翻的男同学身前,男同学没想到池小天还会给他撑伞,感动之余又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
毫不夸张,他当时就心动到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去下聘了。
池小天柔柔弱弱的:“卫珩在骂人。”
他一双眼睛柔情似水,“这位男同志,你快叫他做个文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