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竹马竹马(完)(1 / 2)

    戎星剑只能在京城里停半月, 他偷偷回来的,临走前也不能大张旗鼓:“哥要走了。”

    池小天正在喝茶,闻言也只是睫毛微垂:“嗯。”

    戎星剑过去, 与池小天接吻:“不送送哥?”

    “有什么好送的。”

    见戎星剑还盯着他, 眼神灼灼, 池小天顿了下,“……早些回来。”

    边关还在动荡,需要戎星剑去镇守, 池小天也不能随意离京, 他甚至最好别出皇宫, 少年相伴,到如今情意相通, 也有十载光阴了。

    戎星剑还配着刀,那柄自他习武以来就不曾离过身的弯刀, 他解下来, 递给池小天:“睹物思我。”

    他们没说过爱什么的。

    最孟浪的一句话不过是“我心悦你。”

    但情不会因为话少就浅。

    池小天小时候不讨喜, 丑的像个灰毛老鼠,戎星剑悉心陪伴了池小天十年……戎星剑遇危, 池小天不顾帝王之位, 千里奔赴雁寒关。

    戎星剑知道池小天心思重, 他也知道池小天不太好的一面,他只字未提。池小天要面子,怕死, 但也没对戎星剑摆过架子。

    其实有些事, 不必多提。

    池小天接过弯刀:“好。”

    睹物思你。

    元临三年, 戎星剑秘密离京。

    ……

    戎星剑走了, 戎星月却留下了, 她自幼在塞外长大,从未见过京城的好风景,她活泼,也好动,一双眼睛一弯极为讨喜。

    池小天给戎星月封了公主,赏千金食禄。

    戎星月等着求见池小天。

    在她心里,爹走了,就剩他们仨是一家人了。

    池小天虽然有疲累,但还是放戎星月进来了,他神色说不上温和,但也不冷,青年嗓音悦耳:“求朕何事?”

    戎星月直视着天颜,她哥真赚大发了,她嫂子比她好看,稍稍出了下神,她清喉咙:“星月想要一个好夫婿。”

    塞外没她喜欢的儿郎,那就到京城来找。

    池小天的视线掠了过去:“夫婿?”

    这妹子倒是豪爽,对了他的胃口,笑了下,“李保国。”

    李保国还在观察戎星剑的妹妹,他连忙跪下:“陛下。”

    “去拿一个玉牌来。”

    池小天对上戎星月的目光,声音淡然,“京城儿郎,未娶妻者,你可随意带回府。”

    戎泰然为国为民,戎星剑也是为国为民,哪怕戎家权势滔天,戎星月都没有放纵过,她先是一惊,然后就兴奋了起来,声音格外嘹亮:“谢陛下。”

    她嫂子好像不是个好人啊,她喜欢!

    池小天也笑了下,声音柔下来:“不必客气。”

    爱屋及乌。

    戎星月领了玉牌就走了,池小天还赋予了她一项权利,可在宫中纵马。

    察觉到帝王的偏宠,星月公主一时间也是名噪一时。

    系统问过池小天:“你就不怕她在宫里乱搞?”

    池小天有些不屑:“池小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皇帝是为了爱民吗?”是为了放纵,是有朝一日,放眼天下,四海皆臣服。

    系统这下没意见了。

    池小天不是为爱民,他心里始终只有自己,或许现在又多了几个人,但绝对不包括天下臣民。

    元临三年,大魏与周边停战,休养生息。

    池小天四点就得爬起来上早朝,上了几个月,处理完积压的公务,大致摸清的大魏的情况,他开始着手处理人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叫嚣着要处理掉徐跃宇的人。

    池小天秘密会见了这些大臣。

    京城很大,但又不够大,在这权贵云集的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闹的满城风雨。

    丞相府。

    徐玉宇忧心忡忡,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小弟:“你们还能坐得住,不是说那位要处理跃宇吗?”

    那位指的是池小天。

    徐相喝茶,幽幽道:“担心又有什么用,你们两兄弟,没一个听为父话的。”徐跃宇小时候还听话,和元帝混在一起后,就越来越混账了。

    徐玉宇也是,他身为一朝宰相,自己的儿子竟然不愿意接他班。

    哎,不孝啊。

    徐跃宇没他爹风雅,他在啃大肘子,啃的一手油,在外面跟个修罗似的人,回家老是乐呵呵的:“哥,你也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徐玉宇脸色更冷了:“废物!”

    “废物?”徐跃宇呲牙笑,“哥,我官职比你高,地位比你重,我不到弱冠就把持过整个京城,我手下都有三品大员的人头,你说我废物,你自己不是更废物吗?”

    徐玉宇:“……”

    别说,他这不争气的弟弟还真是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还大权再握,别看这胖子挺好说话的,论起来,他比他们亲爹都厉害。

    徐相已经很擅长做官了,他混迹官场十余载才到了如今的地位,徐跃宇呢?徐跃宇才及冠。

    徐跃宇也不打击他亲哥了,话音一转就八卦起来:“你与星月公主怎么样了?”

    徐跃宇没继承徐相的好相貌,徐玉宇可继承了,他俊美含蓄如玉,是去年的探花,仪表堂堂,也算得上年少有为。

    徐玉宇提起戎星月有些羞怒:“她是女子,行事太过孟浪!”

    戎星月直接把他绑了回去,说是今日定酒,明日发请帖,后天就成婚!要不是徐跃宇亲自去领的他,他就回不来了。

    徐跃宇擦手,笑眯眯的:“我看星月姐挺好的,你要是也喜欢她可别太端着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徐玉宇甩袖离去:“我岂会……不会!”

    都说徐玉宇像他爹,其实不然。

    徐跃宇和徐相同时摸下巴,一个像老狐狸,一个像小狐狸。

    “我看……”

    父子对视,一起笑了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玉宇并未走多远,京里的消息,尤其是皇帝想让众人知道的消息,不用风吹就能散。

    御书房死了十余人。

    李保国携带圣旨来了徐家,徐相父子出门迎旨,跪地听宣。

    “徐跃宇听封!”

    “臣在!”

    徐跃宇出列接旨。

    “徐跃宇,朕之手足,朕之兄弟……特封东王,赐蟒袍玉带,享万金食禄。”李保国念完,尖细的声音异常柔和,“东王,请接旨。”

    徐跃宇接旨叩拜。

    等大礼行完,李保国去扶徐跃宇:“陛下杀了几个人,在忙,就没亲自来,见谅。”

    徐跃宇嘴咧的很开,笑的牙床子都露出来了:“没事没事。”

    李保国又笑了下才告退。

    胖子支棱起来了,他很神气:“我就说,跟对了人才是最重要的,哥,爹,我光宗耀祖了。”

    徐相见过了许多,还是心有动容。

    他看着自己笑得傻乎乎的小儿子:“……何不晚生二十年,哎。”他走了,有些意兴阑珊,“应当晚生二十年。”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是为了遇见元帝。

    “爹,爹!”徐跃宇喊了两声,“我封王了,弱冠之年封王!”

    徐玉宇也没说恭喜,他偷偷跑掉了。

    他可不想看见胖子炫耀。

    徐跃宇封王,朝堂动荡了一番,池小天又杀了一批人才安生下来,京中开始有了元帝暴虐的传闻。

    甚至有人说他不如景帝,景帝在位期间,从未滥杀过臣子。

    有臣子做了一赋《念景帝》,言词华美,情深意切,此赋一出,花开遍地,大小官员都念起了这篇哀赋。

    一时间,景帝被美化成了明主、圣人。有一村人听闻这篇赋,直接恸哭,深感涕零,集体自杀为景帝殉葬了。

    李保国战战兢兢的念着,念完直接跪下了。

    池小天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有些嘲讽:“他还能算个好皇帝?”他不想管,自己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想反击也正常,但只要大魏在他手里,他还坐在这个皇位上,他就不在意,“随他们说吧。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李保国不肯起来,他低着头,说出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村人的事。

    池小天坐着的,他还端着杯子,砰、茶杯被捏碎,上好的瓷器分崩开,滚烫的茶水、锋利的瓷片,一丝鲜血混在了茶水,滴湿了地毯:“一村多少人?”

    李保国磕头:“三百二十四口。”

    池小天往后仰了下:“可有稚童?”

    李保国:“有。”

    “可有孕妇?”

    “有。”

    “可有白发老叟?”

    “……有。”

    池小天吸气,还是忍不住,暴怒:“妈的!”

    现今大魏识字的有几个人,那么华美的斌赋乡下人听得懂吗?谁当皇帝跟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有关系吗?

    没关系!

    他们会给景帝殉葬?

    那些人为了给这篇文章造势,活殉了一村人。

    李保国才看到池小天被割伤的手,他膝行过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哭着,“传御医,传御医啊!”

    ……

    元帝大怒,他命人烧毁所有的《念景帝》,禁止这篇哀赋在大魏传播。

    写下《念景帝》的是位三四十岁的小官,他一脸刚正不阿:“陛下欲杀臣?”

    池小天的手包扎着白布条,他看着这位一脸正气的臣子:“你不怕么?”

    小官抚袖,他仰头,铁骨铮铮:“死有何惧。倒是你,昏君,景帝乃是你亲父,他死后你不加封、不大葬也就罢了,我写一篇追怀的赋就是死罪了么?”

    他还呸了池小天一声,咒骂道,“你不得好死!”

    好久没人敢骂池小天不得好死了。

    “你如此不怕死。”池小天站了起来,声音倒是温和,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有图名不畏死的人,“是想留身后名吗?”

    小官被猜中了心思,但一想能留笔史书,千古留名,他又面不改色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帝王缓缓起来,他俊美的过分了,不似凡人,真如真龙天子。

    “你可知朕为何不与景帝加封,不与景帝大葬。”池小天咬字清晰,“你可知他犯下了何罪?你可知戎大将军如何战死的?”

    小官一怔,心中忽然颤栗。

    他又听帝王道:“他与大羌大运勾结,葬送我大魏数万将士、差点断送我大魏三百年的根基,叛国无家,他是我大魏的千古罪人。你为他写哀赋?将他美化成圣君?”

    天子古怪的笑了两声,“你等着被铸成铜像,遭受万年唾骂吧。”

    小官指着池小天:“你、你你你。”

    气急攻心,他眼前一昏,瘫软的栽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去扒拉帝王的鞋子,“皇上、皇上,你不能、他是亲父,纵然万般不对,你也不可……”

    元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不能,绝对不能!景帝叛国,何等可笑!

    “朕可以。”

    池小天踢开这小官,“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放消息出去,他将与明日午时在京武大街被砍头示众……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义士’会来救他。”

    元帝想杀他可以现在杀。

    小官瞪大眼,表情有些可怖:“你要利用我,你……”元帝想用他钓鱼,杀更多的人,他当即想咬舌头,“我纵使是死……”

    池小天没拦他,而是淡淡出声:“朕要是你,就不会选择死,一群人遗臭万年总比一个人遗臭万年好,到时候你跪向大魏的时候,也不会孤独了。”

    小官动作一滞,他咬不下去了。

    他木愣愣的看着元帝,突然觉得这人很可怕。

    池小天在小官被拖下去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你和他们同谋的时候,知道他们会杀了一村人闹大舆论吗?”这小官要是不知道,只是被当刀使,他还能饶他一命。

    小官不言语,显然是知道的。

    池小天摆手:“带下去吧。”

    ……

    大魏看着欣欣向荣,不过也是个沉腐的封建王朝。

    池小天给戎星剑写信。

    这封信一周后就到了戎星剑手里。

    只有寥寥数语。

    “哥。”

    “我是圣上,我是天子,大魏的所有,应当我来裁决。”

    “对不对?”

    戎星剑回了信。

    只有一个字:对

    ……

    百官威逼京城,要求释放圣天公。

    《念景帝》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些东西越禁闹的越大,就连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能背上里面的一两句,那小官被有心人高高捧起,奉为圣天公。

    池小天的名字里有一个天字……圣天公,“胜”天公。

    池小天上位的手段算不上光明,尤其是他离京,将所有事都交给了徐跃宇,徐跃宇为了稳下京城,可杀了不少冒头的人。

    一些人乖了,选择蛰伏,等待着池小天归来。

    朝堂上利益交换都是有数的,他们暂时隐忍是等着池小天处置徐跃宇,徐跃宇杀了这么多人,他岂能不死?

    徐跃宇不死,他就敢为元帝继续杀人,谁能安心?

    可徐跃宇没死,非但没死,他还封王,单字号的王,还是最尊贵的东王。

    那些人怕啊,惊惧。

    传承了数百年、即便王朝更改他们也不倒,地位优越超然的世家怕了。

    他们一地扎根百年,枝繁叶茂到能笼罩一省,皇帝到了世家,都得给族老三分薄面,

    可元帝登基以来呢,他非但不拉拢世家乡绅,还派人屠戮他们。

    必须得逼元帝低头,让元帝看一下各地世家的势力。

    大魏贫民上升的阶层基本被垄断了,大魏的各个级别的官员基本都出自世家,或者跟世家沾上点关系。

    不止是京城,各省各府都有官员罢工……风雨欲来。

    *

    *

    万里之遥。

    池小天捏着信纸浅浅的笑了下,他的眼里有一湾清泉,像是流动的月光。

    官员团团围在京城外,大魏的内部矛盾尖锐的像泼进去水的滚油。

    沉舟面色严峻:“放了那小官吧,你是帝王,饶他一段时间,过了风头再杀他,那些人不会拦着你的。”

    帝王也不能诸事顺心,心想事成,“不是让你低头,是暂时的隐忍……”

    池小天幽幽的看向沉舟:“朕才是皇帝,没有人可以逼朕。朕恨不得杀了景帝,他们竟然妄图冠以景帝圣人之位。”

    “该死,”池小天声音愈来愈冷,“都该死。”

    沉舟觉得池小天有点走火入魔了:“池……”

    池小天虽然性情不好,但从未处罚过身边的人,他并不畏惧池小天,对池小天也没有过尊称。

    “放肆,朕是皇帝!”

    池小天突然起来,他面容冷戾,“朕是天子。”

    沉舟:“……”

    他闭眼,“陛下。”

    池小天又笑,目光有着神经质的疯狂:“朕为什么要当皇帝?朕不想有人再欺负朕。”他弄死了那些太监,弄死了景帝。

    还是有人要欺负他。

    池小天遥望边塞:“哥。”

    他蹲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人欺负我。”他喃喃,“有人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我只想杀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杀。”

    池小天小时候是经常哭的,他那时候很丑,但哭起来很可怜,也不出声,就那么默默的流眼泪,彼时的孩童与现在的帝王身影重叠。

    沉舟喉咙一涩:“陛下。”

    池小天去看沉舟,桃花眼有些湿润,还有些茫然。

    沉舟跟了池小天也有十年了,他是看着昔日的孩童长大的:“陛下要杀谁。”他跪下,“愿为陛下效劳。”

    池小天不哭了,他有些发愣:“……你也会死的。”

    沉舟说:“臣无惧。”

    他知道池小天到底为什么发怒,不是因为景帝,是那一村的百姓。曾经的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孩,眼里还是有了天下和臣民。

    李保国也爬了进来:“陛下,还有咱家呢,咱家也不怕。”

    池小天不说话了。

    ……

    ……

    次日,京武大街午门。

    人头乌泱泱的。

    昨天还是中年人模样的小官一夜衰老,他步伐踉跄,头发花白,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枷锁,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挣得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

    “圣天公!”

    “圣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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