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2)
在京都城北的昭阳制衣厂,面积极大,其不论规模还是每个季度的销量,都遥遥领先同行,且是不少单位唯一指定的某些布制劳保用品生产厂家。
昭阳制衣厂虽然命名为制衣厂,实际上还包含了纺织印染等环节,可以说除了原料是从全国四面八方采购而来,由纺线到成品每一个步骤,都不需要其他单位协助就能独立完成,还有着一套相当严苛的要求和标准。
厂子里有五十多个车间,小九千名员工,宋父作为一个车间主任,瞎管百十来号人,级别差不多跟小厂的厂长比肩了!
所以他们住在干部家属院里,分得是二层漂亮的红砖瓦房,后面带着小院,不论种花种菜,都能在线条日渐冰冷的大城市,体会下田园乐趣。
这会儿正是初夏傍晚,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侍弄院子,不少家属隔着栅栏说说笑笑。
见宋会晔跟宋若芸先后从家里出来,众人声音一顿,随即她们就对着人指指点点,声音不大不小:
“宋若芸这妮子从小心眼就多,贼精贼精的,想干什么事自己不去,专门指示别人。偏偏我家丫头傻,被人当枪使了,还傻乐呵。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不是嘛,你瞧瞧她上学那会成绩多好,但是跟她关系好的几个小丫头,只会跟着玩,成绩那真是一塌糊涂!说不定,她怕别人超过她,故意勾搭别人玩……”
“将人家宋家找回来的闺女推下二楼,真是她能干出来的!这么小,心肠就这么毒!”
“我觉得她成绩不见得多好,成绩好不去上大学,坐办公室,非得去文工团跳舞?那是咱们这种正经人家的孩子去的地方?”
“有道理,咱们厂保送大学名额,都是孩子们凭借着真才实学争来的,可不是在学校小打小闹抄来的……”
宋会晔这会儿步子走得很慢,内心的愤愤不平似是得到了发泄。
自己小妹被这鸠占鹊巢的女人给推下楼,偏偏爸妈还舍不得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那就让她听听别人怎么评判她的!
宋若芸扬声淡淡地说:“宋会晔,你要是腿短走得慢,就先骑车子走,等你这么墨迹下去,工作人员都下班了。”
宋会晔扭头瞪她,“我第一次发现你脸皮真厚。”
听了那些话,她难道不该羞于做人?
可是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似是她迫不及待要跟宋家划清关系般。
宋若芸扯扯唇角,“你这个单细胞生物,能有这个发现,真是一大进步!”
宋会晔气得再度倒腾起宋家标配的小短腿,大步迈起来,恨不得飞起。
宋若芸手插着口袋,悠哉地迈着大长腿,走得不急不慌,却紧紧跟在他身后。
每每宋会晔怕她半路逃跑扭头去看,觉得她攻击性不高,侮辱性很大!
昭阳制衣厂几乎相当于一个设施齐备的小镇,不用出厂门,什么事情都在厂区里解决。
宋若芸刚过十八岁生日,已经成年,资料齐全,是可以迁入到单位集体户口上。
又有着宋家的熟人领着,事情办得很快,宋若芸直接更名为夏昭芸,并没有用张姓。
从办公楼出来,夏昭芸看都没看宋会晔一眼,拿着自己的资料,先往旁边小矮楼走去。
宋会晔骑着车子蹭地窜了出去,只留下咬牙切齿的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您好同志,我想预支半个月的工资,”夏昭芸抿唇说道,递上资料:“顺便更换下个人信息。”
门口的女同志抬了下眼皮,继续低头勾杯套,“很抱歉,咱们厂刚给职工发了工资,又正处于生产任务的关键时期,处处烧钱,除非生老病死,其他理由不给批准!”
夏昭芸瞥了眼屋里其他人的神色,大都是幸灾乐祸,只有个别男士不忍心虚地别过脸,瞬间了然。
她从小长相出众,三岁就登台表演恭贺新春。
宋母对她要求很严苛,学习成绩和文艺两手抓,以至于她从小优秀到大,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等高中毕业后,更是进入到厂区文工团里,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直接当了台柱子,风光无限。
可以说厂里别人不认识、不知道厂长是谁,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不认识她!
昭阳制衣厂外面的一群兄弟单位的员工们,对她的大名,都如雷贯耳。
女人们的公敌,男人们的女神,说的就是以前的宋若芸,那真是天边让人触碰不到的云彩呐。
同样的,对于这个年代娱乐匮乏、专门靠着八卦为精神食粮的人们,宋家认亲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多得是人暗戳戳等着瞧她的笑话。
刚刚宋会晔故意扯着嗓门说将她的户口牵出,半个楼的人都听到了!
没有宋家作为保护伞,她如今可不就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小可怜?
夏昭芸淡淡地说:“我预支工资就是为了看病。是不是同志又说,让我先看病,拿了病例再来预支工资?”
“你知道还来问我?”那女同志轻嗤一声,“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规矩,咱们厂子不就乱套了?”
夏昭芸点点头,“好,那我倒是去问问财务科主任,何时辛苦劳作的员工,连应急的半个月工资都预支不了?”
“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有人故意刁难同事,公报私仇?”
“别跟我扯规矩,省得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反正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和怯懦,那微微抬着下巴仍跟被人娇宠的宋家娇小姐似的。
那一句句直白毫不含糊的话,倒是让众人脸色涨红不已。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经常看人下菜碟,因为他们各个有些小背景,懂得把握分寸,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基本上没翻过车。
偏偏夏昭芸不走寻常路,人家不看规矩,就盯着他们曾经做过得事,好像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与其等着被宋家人穿小鞋、开除,也要拉扯着几个垫背的。
都是欺软怕硬、不爱沾染麻烦的人,自然不乐意当牺牲品。
“哎呀,小同志你到我这里来,哪里不舒服?半个月工资够不够?”旁边桌子嗑瓜子的女人立马笑着站起来,拉着她过去压低声音说。
她拿出条子刷刷写着,还不住地叮嘱道:“咱们能最多预支半年的工资呢。我是瞧着你急用,给你走了后门,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
“不然会影响到咱们厂生产任务呢……”
夏昭芸嗯了声,接过二十五块钱,和几张票据,认真地数完放口袋里,看着人将自己的个人信息更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