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手脸舒坦了。
顾兆出来抱着福宝,同福宝一起玩推车,一边说:“最近翰林院没什么活,我和二哥才修完第二本书,不着急出,正好天气热我躲个懒,之前一直说跟着四个孩子吃个饭也没办,拖到了现在,改日我休沐,让四人到家里吃个饭说说话。”
“成啊。最近梁掌事说鸭子一天卖的少了些,可能天气热,大家没什么胃口,一天五十只左右,早早预定卖完了,下午就清闲许多。”黎周周说。
福宝看爹爹回来就和阿爹一直说话,特别想有存在感,挥着胳膊,探着身子,从他爹爹怀里凑过去亲了阿爹一口。
顾兆立即毛了,“你这小子。”
“相公。”黎周周好笑嗔怪,一手接了福宝,“福宝是想爹爹陪福宝玩是不是呀?”
福宝在阿爹怀里又看爹爹。
“……”顾兆对着福宝也狠不下心,亲了亲儿子手,说:“爹爹和阿爹一起陪福宝玩推车车。”
这小推车是木质的,连轮子也是木头的,院子铺的砖还算平整,后头是打磨圆滑有弧度的横推手,前头是个小座椅,三轮车款式。平时福宝推着车练走路,有时候累了就挥挥胳膊,跟大扑棱鹅子一般,顾兆就知道这是要坐车车。
“要说出来,说出来爹爹带福宝坐车车。”
福宝鼓着脸颊,“福福要坐车车。”
顾兆提溜着儿子胳膊放进座椅上了,还有护栏围着。福宝是小脚丫踩在脚踏上,高兴的挥胳膊:“爹爹,粥!”
“是走!”顾兆推着福宝在院子打转,快到饭点了,坐在车里的福宝眼神叮的圆了,喊:“爷爷爷爷。”
爹回来了。
顾兆抬眼一看,二道门口爹的身影。
黎大在京里无聊,又不能做买卖,家里打水干活也不用他,要是冬日里下个雪,他还能扫个里院的雪处处汗,现在只剩下在家里待着了。
后来顾兆便说可以和严伯父去街上溜达溜达,京里黎家不远的老街桥说评书的、敲大鼓的,还有玩雀的,可以去溜达找找乐子。
黎大是不想沾着玩钱的花样,像是玩雀鸟,一只鸟就要一二两银子,往上贵了还有,以前在山里那些麻雀想要几只打几只,这有啥稀罕的,倒是那说书的,黎大喜欢,隔三差五叫上老严过去听听。
两人穿的都是一身旧衣裳袍子,占一个桌,点一壶粗茶,一碟子瓜子,三十文钱,今个你掏,明日我来,一坐一个多时辰,走回来也就两三刻的路。
老严家近一些,两刻,他家三刻。
走路好啊,活动活动筋骨。
黎大这才不憋闷了,这会回来见福宝喊爷爷,脸上褶子都带着笑意,跟福宝说话,“等会,爷爷洗了手就抱福福。”
“爷爷,糖!”福宝清脆声。
黎周周就知道,爹出门前指定是答应给福宝带糖回来了,不由说:“爹,福宝还小,牙口没长齐,吃糖容易坏牙。”
“那也没见天吃,我十天出去两三次,也不是天天拿回来糖的。”黎大解释,还拍了拍胸口。
顾兆就知道糖指定放在爹的胸前了,还知道防着周周。
“爹,我瞧瞧糖?”
黎大把糖掏了出来,用油纸裹着四四方方的一包,赶紧溜走说洗手。
顾兆打开一看,是麦芽糖做的小糖画,天气热已经略微有些化开,估计是爹拿着走了一路,到家前才塞到胸口的,他拆开一看,是个小猪模样的,圆嘟嘟的,正经说:“我瞧瞧啊,有些像周周。”
黎周周纳闷,不该是像福宝吗?怎么就像他了?
顾兆笑说:“气呼呼的模样真的像。”
“……”黎周周没忍住笑了出声,“哪里像我了,我又不胖。”
顾兆掰了一半糖画顺势塞周周嘴里,“小猪吃小猪,不气呼呼了。”
上头俩大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原本属于福福的糖画,可把福福急坏了,坐在车里头挥着胳膊,咿呀急的奶音:“啊啊福福的福福的。”
“糖呀!”
等黎大洗了手脸回来,就看院子里头,他宝贝福宝正舔油纸呢,顿时诶哟的心疼,“怎么舔纸吃了?糖呢?”
顾兆装无辜,溜之大吉。
糖当然是俩大人吃大头,福宝舔糖纸吃糖渣,甜甜嘴也不会坏牙。
福宝一张肉呼呼的脸埋在纸上,舔的干净,高兴的露出一排小白牙,“爷爷,糖糖甜呀~”可高兴了。
黎大:……这傻孩子,光沾了个糖味,指定是福宝他爹干的坏事!
一看,顾兆早不见了。
黎大心疼他的糖小猪,可说起吧,福宝也高兴吃了糖,还没哭,不说吧,他给福宝买的糖小猪。
“爷爷下次给福宝再买。”
黎周周说:“爹,福宝真要少吃些糖,别给他买了,就算买了先给我。”
“你们两口子这咋吃了一回,还惦记没影的第二回?”黎大心疼福宝,可也知道周周兆儿不会害孩子,牙齿吃坏了确实难看,还难受,便说:“晓得了。”
晚上是绿豆稀饭、凉拌苦瓜、丝瓜炒蛋,还有一碟子的凉拌卤猪耳朵。
自家里爱吃这个,黎周周便卤了些,家里人吃,还给蓝妈妈方六送了不少,这东西便宜,凉拌了味道却好,不过天气热不能放,得当天吃了。
一家人用过饭,院子里光景还没黑,不过热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京里的四合院老宅子就是这样,早晚凉快,这会才六月中还不是正暑气的时候,没那么磨人。
蓝妈妈烧了热水,大家依次岔开了洗漱。
福宝跟着羊崽说了会话,大人们洗完了澡,给他也洗了,这就回屋能睡了。里屋点了灯,顾兆找自制故事本,本来是给福宝讲睡前故事,结果看到了压在底下的信封。
想起来了,这是开春商队送过来的,赵夫子写的,还有顾家的信。
当时顾兆忙,拆开打眼看过去没什么急事,想着回信也要年底下便放着没再看,如今得了空闲,想起来了,便把这几个月要说的写上,别到了年底给忘了。
赵夫子来信是说书收到了,过年时也给朱秀才通知了,朱秀才是‘感激涕零哭着把书抄了’这是原话。之后说了些感激之词,还有赵泽今年春闱要下场试一试。
也不知道赵泽考没考中。
顾家来信也是赵夫子执笔,寥寥一页,顾爹说的家里一切都好,后娘李桂花说得多,说顾晨学习成绩好,本来想顾晨跟着赵泽一起考,赵泽考秀才,顾晨考童生,顾晨是你弟弟,这读书学习指定跟你像,一定能考中的,可惜赵夫子觉得不妥,便算了搁后几年再说。
顾兆当时扫完信,脑子里算了下,顾晨启蒙可能没两年,这就考童生了?
李桂花是个跨步大的,恨不得顾晨八岁童生,十岁秀才,十二岁就当官。要比他这个‘前头生的’强才成。
末了信里提了句要是顾晨考上了兆儿你说话还算数吧?
赵夫子肯定是润笔了,不然大白话可能就是:兆儿你当日说只要顾晨考中了秀才你就出钱出银子供顾晨读书不能作假,你现在当了官老爷在京里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一家还在地里刨食可辛苦了云云。
反正就是哭穷想要钱。
不过可惜,赵夫子没直写。
还有顾家三房得了个儿子,想请顾兆给孩子取名字。
顾兆当即拿了纸笔开始写回信,先是祝愿赵泽榜上有名,若是没有万一落选了,也不要气馁,厚积薄发,下次必中。
说若是顾晨中了秀才,自当履行承诺。
三伯家的孩子可以叫顾阳。正好算是和顾晨捋上了。
……
回了问题也没什么好写的,顾兆等墨晾干了,先装进信封,要是年底还有事那就一起写上,再把两本《三年两考》送回去。
黎周周陪着福宝在床上玩了会,见相公写完收拾完,说:“前几日林府来帖子说邀我带福宝去看戏,今个又来人说,府里最近不方便,去不成了,还给咱家带了一些点心果子,说的赔礼的。”
“相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顾兆擦了手,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今日回来故意做的乐呵,说什么偷懒悠哉,加上林家早上来人,我就猜是不是——”黎周周也猜不到,但他觉得不好。
顾兆上了床,接过话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宫里死了很多人,都是下头伺候的。”这是方六说的话推测出来的。
“不过你一说,林府都开始闭门谢客了,那这事不一般。”顾兆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了,见周周担心,不由说:“别怕,咱们小门小户的,牵扯不到咱们头上,最近生意紧着些,哪怕少了也没什么,门户紧了,让爹和严伯父别出去遛弯了。”
也就没什么了吧?
顾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学着林府门户紧一些没什么。
黎周周点头说知道了。
黎记店里生意听小树说,最近一天五十只,第二天就又少了几只。黎周周听了,干脆和梁掌柜说:“只做二三十只,早上卖完了熟客下午关门不卖了。”
又和小树说:“你最近别往店里跑了,就在家里多歇歇。”
柳树一看周周哥神色便一口答应,也不敢乱说乱想,他以前在村里头是谁都不怕,能跟那麻杆男人干架都能打赢,可如今胆子不敢大了。
那时候啥都不知道不懂,如今懂了规矩分寸,能看懂了一些风向。
又过了几日,京里官员休沐。
黎记生意也歇了一天、
苏家四个昨个下午收了铺子便来黎宅住了,夜里睡在黎宅的西厢房。
隔了两个多月再见,顾兆觉得这四个变化很大。
最初印象是四人站在门口,拘束紧张惶恐的厉害,嘴都不敢张,瘦瘦小小的,如今看着长肉了,身上有肉也就显得壮了高了,不说人活泼外向,但一个个看着跟大人一样,有几分稳重,叫他顾大人。
知道阶级等级的威严了。
顾兆觉得对苏家四个来说,严一些好,他们没有犯错容错的机会。
休沐这天,顾兆是日头出来洗了个全身澡,头发散开披着晒头头,还挺暖和的,一会就干了,束起来成个高马尾。
中午收拾了一桌子饭菜,就摆在堂屋大圆桌上吃。
顾兆让都坐,说:“难得休假,热热闹闹的。”
福宝最高兴了,坐在宝宝椅上挥胳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都是生面孔,福宝见了张嘴就是哥哥哥哥的叫。
小孩喜欢大朋友。
“你得叫表叔,表阿叔。”黎周周给儿子说。
可福福还是小孩纸,听阿爹说完,又是哥哥又是苏苏的乱叫,记不清都搞的福福花了眼,最后黎大笑呵呵说以后再教,等福宝再长长。
黎宅一片乐呵。
京里皇城内圈。
羽林军到了八皇子府外,还算恭敬的‘请’八皇子进宫,与此同时,不远处一环里大门向正街方向开的褚府就没这份体面了,金吾卫列队腰间挎着大刀拍响了褚府大门。
一阵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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