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同宗内的十长老带了厚礼上门,先是讲述我们宗门背靠中域落霞门,有来自主宗的正统修真功法心得。再提出招他们为分宗,见灵玉门位置灵气稀薄,更是诚意邀请他们前往我们罗承门住下。且料,”罗炀一时间难住,喉咙卡住般,无法再开口说话。
“且料什么?”落霞宗少宗主心有不耐:“快说。”
砰的一声。
罗炀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咬牙切齿:“且料那灵玉门大师兄,竟是口出狂言,说落霞宗算什么?倒不如我们罗承门做他们灵玉门的分宗。”
“放肆!”
脚边盛着水的水盆轰然掀飞砸在地上,水花四溅,染湿跪在地上的罗炀衣衫。
“真以为能住进剑自云来客栈就以为攀上剑宗了吗?!等仙门聚会结束,离开天虎城之中,我叫你灵玉门有来无回!”
落霞宗少宗主丝毫不怀疑罗炀所说。
一来他笃定罗炀不敢欺瞒他,二来灵玉门这两天的行为,先得罪这个再得罪那个,能从他们口中说出这等狂妄的话,完全有可能!
落霞宗少宗主发狠的话将罗炀吓得瑟瑟发抖,即便水流已经浸湿额头罗炀也没敢抬起头,直到落霞宗少宗主让罗炀起身时,罗炀这才收敛干净嘴角得逞的笑容。
因为灵玉门放荡不羁、完全不顾脸面的做事风格,如今可谓是声名大噪。但凡天虎城内的宗门势力,没有不知道他们的,不过没有一点好的。
在灵玉门的人住进剑自云来后,十一师弟他们又跑去外面买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
大街上,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一会儿:“哇!你看这个。”
一会儿:“哇!这是什么?”
又一会儿:“好好吃啊!我以前都没吃过!”
……
连着小十一他们买东西的模样,也全被一些有心之人记下来,带出去,添油加醋说了个遍。以此得到仙门聚会开始前,本该严肃紧张气氛之中的一点乐子。
在前五百大宗范围内尚且还好,前十大宗地盘上,更少有人提及这些事。见到小十一他们的样子,或者听说灵玉门大师兄是个没有修为的,仅皱了下眉。心中再如何不屑,但到底记得自己乃大宗之人。
可一传到外面,所有人要么在嘲笑,要么在讥讽,要么在不屑。就连城外那些连住进来都没资格的门派,也要及时打听打听灵玉门又新闹出什么笑话。
也只有这样,他们好像才能光明正大的抬起脑袋,知道还有人比他们更没用,却比他们还没自知之明,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还耍小聪明,仗着前十大宗不屑于他们计较,厚着脸皮赖进别人的客栈,真够不要脸的。
关于小十一他们尚且还好,再如何说,不过说他们小地方来的,穷酸、没见过世面。
但对于这里面真正的,没有修为的,而且相貌不俗又有一只化神期灵宠的容淮,恶意远非一般的大。
强的修士能强行契约弱的灵宠,强的灵物自然也能契约弱的修士。
化神期,很多人拼死一生也无法抵达的高度,一个完全没有修为的低贱俗人,怎么可能契约得了一只化神期的灵物?别说什么长辈给的,就灵玉门那废物门派,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根本不可能捉到一只化神期的灵物。
所以,谁才是真正的灵宠显而易见。
化神期的灵物为什么契约一个没有修为的修士?除了那张脸,还能看上什么?
嫉妒和羡慕变质之后,恶毒的话如同发臭的腐水,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臭味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
肮脏不堪。
下流龌龊。
……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人带有如此深的恶意。仿佛在修真界中,只要没有修为,没有灵气,就是万恶不赦的大罪。
夜晚渐深。
容淮推开窗,眼中装着亮起的万千烛光,恍若星河落入天虎城,而这繁星又入了他的双眼。
他很喜欢这种一切太平盛世的感觉,不过他只是看了眼,将盛景尽收心底之后,转过身,着看向自报名后一直冷着脸,不出声的重锦。
“重锦。”他喊道。
后者听到容淮叫自己名字,尽管心中有事,但在面对容淮时,所有的不耐、烦躁,全部收敛得一干二净。
“嗯。”
容淮问道:“这里是哪里?”
重锦:“?”
“天虎城。”
“是天虎城吗?”容淮再问。
重锦蹙眉,神情凝重了几分。他走上前,一边伸手去探探这总爱憋着事不说的呆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生病了,在这里犯糊涂,一边不厌其烦回答:“是的,是天虎城。”
“对啊,是天虎城。”容淮握住重锦伸向他额头的手,双目一弯,仿佛星河坠入其中:“所以这里不是永乐城。”
“也幸好提前和你商量好,得亏有你,不然我们灵玉门全不能参加比试。既然特意为仙门聚会而来,若真一个人都不能参与比试,小十一他们纵然嘴上不说,心里想来也应该有些失望。”容淮顿了下,笑意更深,其中还带着几分羞赧:“不过还得麻烦你好些日子。”
“你知道的,我没有修为,御灵可能会有些限制。尽管只是比试,用不着生死相拼,但只怕还需要你来帮我撑撑场。”
一字一句分明这般柔软、面面俱到的话,却宛如最锋利的刀刃直直剜入心脏,搅得血肉模糊,痛到重锦一时半会儿竟是说不出一个字。
容淮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重锦的担心,看出来重锦以为是因为自己,才让容淮不得不参加仙门聚会的自责和不安。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担心的那一个,却在以另一种方式安慰重锦,想方设法给重锦铺台阶。
他在告诉他,这里不是永乐城,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他在告诉他,他不会以命相拼。
他在告诉他,他很需要他。
重锦垂下眼帘,又无奈又好笑,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多想一下自己?
再次抬眼时,重锦冷哼了一声,眉梢轻扬:“啧,我看起来是那种连自己的修士都护不住的么?”
见人恢复以往的神态,容淮跟着一笑:“自然不是。”
重锦看了眼外面的夜色:“累没有?”
容淮点头:“有一点困。”
“那先休息。”
“好的。”
简单清洗了一下,只着了中衣的容淮沾床便睡。在人闭上双眼后,重锦的神色比先前还要凝重。
现在外面的天色尚早,远没到曾经容淮在灵玉门时正常休息的时间。
不是错觉。
自从上次容淮在永乐城大肆调用灵气,整个身体崩裂,昏迷了一年多之后,他越来越容易犯困,越来越容易累。
手摸了下容淮的额头,温度如常。
重锦又拿起容淮的手腕,指尖灵气凝聚,试图探入体内,可在触碰到容淮皮肤时,又一次的无声无息湮灭了。
消失了,就又试。
试了一遍又一遍,光芒亮了一次又一次,可依旧没有办法。
仙门聚会仅是次要,更主要的还是容淮。
显然容淮这样并非生病,而是体内出了什么问题,可就算知道也只能束手无策。
像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一开始就为了防止别人窥探,封印住了整个身体,不允许灵气入体。
重锦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没有办法。
夜色越渐得深沉,压得重锦喘不过气来。自从上次碰了玉剑,看见一些零碎的画面之后,那种缠绕不散的、即将发生什么的胁迫感便越来越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