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师范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一届元旦晚会, 场面还是办得比较大的。
考虑到夜里风大,操场冷得叫人受不了,因此这场晚会其实是元旦那天的下午两点开始。
大家都是有热闹就凑, 自带板凳去看。
沈乔夫妻俩吃过午饭也是往外走, 去得已经算是很晚, 只能坐在后头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操场栏杆外挨着的大马路很快有小摊小贩来兜售零食,彼此之间就从栏杆的间隙交易, 看着有些像探监。
沈乔嘎嘣嘎嘣咬着米花,好笑道:“咱们这是坐牢吗?”
郑重倒是看着保卫科的人一直在边上犹豫着要不要驱赶,震惊道:“今天怎么没人管?”
各单位的保卫科权力大, 直属于公安局,部分人员还配木仓,几乎都是退伍转业的军人。
平常也都按照政策来, 偶尔有老太太提着篮子来卖油饼他们都得挡着。
沈乔也挺惊讶的,不过很快从其他同学口中知道是朱校长同意的。
这位在去年才平反的老校长走基层路线,每天都在各教学楼下催着学生们快点跑不要迟到, 一天三顿都在食堂吃,并非不常见的人物。
她吃完米花吃糖葫芦,猛灌一壶水才把那种甜腻压下去。
台上的节目也已经演十几个,唱歌跳舞、小品相声的好不热闹。
其中的主持人也很出彩, 尤其是何胜男,不知道多少人在讨论她。
沈乔支着耳朵听, 小声说:“世上真是没秘密。”
又道:“人人都想成为何胜男啊。”
长得好, 家世好, 成绩好, 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世上一切于她更像是唾手可得, 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淡然。
郑重道:“我觉得你更好。”
那是他的偏爱,可以大声的说出来。
沈乔睨他一眼,才要说下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后面的女生指着人群外说:“政教处的人找你们。”
一般人要是被叫老师心里肯定慌张,但沈乔心里有数,发现自己已经是不知不觉地跟郑重挨着坐,两个人看上去别提多亲密无间。
这可是光天化日在学校里啊,那女生看她的表情都很敬佩。
沈乔只能尴尬笑笑,夫妻俩猫着腰挤出去。
政教处的张老师号称“鸳鸯杀手”,一到晚上就拿着手电在小树林钻来钻去,看见人出来后说:“你们跟我到办公室去。”
郑重现在对这种场面也习以为常,从包里拿出两个人的学生证和结婚证明说:“老师,我们下次会注意的。”
张老师翻来翻去,还是说:“下次注意有什么用,这次呢?”
他向来有点古板,最看不得年轻人亲亲我我,哪怕是已婚也一样。
沈乔他们平常也很小心的,在学校里几乎都不搭着走,今天是人太多一时忘记。
她正要解释,后头另一个声音响起说:“怎么了?”
出现的是一个对本校学生而言绝不陌生的人,那就是朱校长,他问清原委后说:“人家是合法的嘛,小张啊,你不要太死板啦。”
话说得虽然不严厉,沈乔还是能感觉到张老师的脸一僵,到底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放他们走。
沈乔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夫妻俩赶快跑得人影都看不见,到操场边才停下。
不知怎么的,这场景委实好笑,沈乔没忍住,惹来别人的侧目,又赶紧捂住嘴。
郑重要揉揉她的脑袋,想想手收回来,说:“还看吗?”
好不容易挤出来,又要进去多少有些不方便。
沈乔坐得也是腰酸背痛,抻抻手脚说:“我想站一会。”
又转转眼睛说:“请跟我保持距离。”
说完两臂侧平举。
郑重往边上动,两个人看上去素不相识的样子。
他大概觉得无奈又好笑,说:“这样可以吗?”
沈乔抱臂站着,满意地点点头。
一直到散场两个人才去拿凳子,慢悠悠地回家去。
现在大街上管得反而没有学校里严,顶多是街道的大爷大妈们嘀嘀咕咕两句。
郑重已经能当作没看见,趁着拐进巷子里没人,甚至在沈乔的掌心划拉两下。
这人,胆子还挺大的。
沈乔娇娇看他一眼说:“学坏了啊。”
到底是结婚两年多的人了,郑重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于男女之间开窍不少,抿着嘴笑。
这副表情,看着又像是什么淳朴的好青年。
沈乔“啧啧”两声,猛地撒开腿跑起来。
郑重猝不及防,只得迈着腿跟上,他看着她的侧脸,那真是艳若桃李,缓缓绽放。
两个人脚跟脚到家门口,沈乔看着门口贴的小纸条说:“咱们有包裹。”
邮递员只要敲门没人应,就会贴个通知单让人去街道邮局拿。
离得也不远,郑重道:“我去拿。”
他转身下楼,沈乔进屋开始做饭,两个人也就这阵子开始在家复习才做饭,赶上天气冷菜比较放得住,家里该有的都有。
油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郑重进来说:“今天有肉了。”
沈乔啊一声回头看,看他拎着一串香肠,说:“哪来的啊?”
郑重道:“大队长寄的。”
好家伙,这得有五六斤吧。
沈乔手在围裙上擦擦说:“也太多了。”
郑重道:“应该是上次的回礼。”
上次是在夫妻俩收到大队的钱和粮票之后。
要知道,虽然是分去年的工分,但实际上他们现在户口不在大队,按理今年是分不到口粮的,但寄给他们的还有一部分是粮票,总共有小两百斤,就这还得是粮食拉到粮站去换来的,不知道得费多少劲。
两口子都是感激的,正赶上百货大楼清一批残次品,沈乔抢了好些布,别看是零零碎碎的,做衣服还是很好使的,她一口气全寄回去,这不回礼就来了。
她拎着香肠咽口水说:“等快过年,百货大楼的东西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