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 农研所的家属院正式落成。
论资排辈，分给郑重的是两居室，虽然房间都不大, 但总比原来的一室一厅宽敞许多。
这两年家里陆陆续续添了冰箱、电视、洗衣机等大件，孩子零零碎碎的东西更是多, 原来温馨的小家里几乎落脚的空间都没有。
沈乔本来就一直想换套房子, 可惜两口子实在没攒下多少钱, 毕竟大家电一掏就是千八百块花出去。
正好惆怅的时候新的分房通知就出来了, 简直是天降甘霖。
不过还是有许多花钱的地方，别的不说，家具就得添不少, 更何况沈乔是想给女儿收拾出间房来，里头的东西就不少。
沈清然已经是五岁的小姑娘，平时是受尽宠爱，自然很有主见。
她对怎么装扮自己的房间很有想法，那就是所有东西上通通要有孙悟空，从上到下，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小猴子, 总之这间屋就是她的花果山，务必要有一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说实话的，沈乔这样惯着孩子的人都头一次想拒绝, 想想那样子生怕自己以后没勇气踏进去收拾。
可惜沈清然深谙对付父母的方法，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说：“妈妈，我很喜欢孙悟空。”
沈乔看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愣是没办法摇头, 等回过神来已经没办法, 只得照做。
她是花了点心思, 连墙壁都找人画了一副《大闹天宫》，占了大半面墙，天兵天将一大堆，孙悟空一个人对战千军万马，样子别提多威风凛凛。
孩子喜欢得不行，搬家的日子进去看，主动提出要睡新房间。
女儿是夹在父母中间长大的，夜里要摸着妈妈鼻子才能睡着。
沈乔本来也没想着让她自己睡，颇有些不放心道：“你确定吗？”
沈清然点点头，她喜好分明，看到孙悟空就什么都顾不上，还嫌弃地说：“爸爸妈妈没有大圣。”
沈乔心想自己要是也盖着花里胡哨的被子，晚上估计能睡不着。
她捏着孩子圆嘟嘟的脸蛋不说话。
沈清然冲妈妈甜甜笑，整个人扭来扭去像是块牛皮糖。
她是个很会撒娇的孩子，高兴起来就拼命叫：“妈妈妈妈妈妈。”
新房子在二楼，搬家的车只能到楼下。
郑重把最后一箱行李扛上来，喘口气看她们母女笑闹着说：“收拾好了？”
沈乔点头说：“差不多。”
又起身去看他刚拿上来的这箱东西说：“先放然然床底下吧，不用拆。”
现在是夏天，那都是冬天的厚衣服，放着不用管就行。
也得亏她做事情心细，打包的时候就是分门别类的，才省去翻找的功夫。
郑重点点头推着箱子往孩子房间里走，不论多少次看到这种装饰都得吓一跳。
他今日是更加震惊，出来说：“怎么还有桃子？
沈乔正经道：“桃子形状的枕头，我加了一块钱人家才肯做。”
这是门手艺，要想做得像得花不少功夫，可千金难买女儿喜欢。
沈清然最喜欢这个小枕头，已经决定晚上要抱着睡觉，说：“是蟠桃园。”
出于专业本能，郑重觉得园子里要是只长一颗蟠桃，十有八九是片废林子，哪个研究院负责的得愁上三天三夜睡不着。
他把一闪而过的可笑念头抛之脑后，抱着女儿举高说：“那要不要给你在门口挂在牌子？”
沈清然看电视只顾着看打架，细节之处是全然不知，这会道：“什么牌子？”
《西游记》本来就是老少皆宜的电视剧，郑重自己都没少看，指着门的两边说：“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沈清然是还不知道什么叫对联的年纪，不过花果山和水帘洞她是一清二楚，点头的时候两颊的肉微微颤抖，散乱的头发愈加乱七八糟。
她扑腾着跳到地上，抱着爸爸的大腿说：“爸爸，我要牌子！”
郑重对着孩子向来好说话，更何况是他先提出来的。
可惜他的书法不佳，答应的事还得沈乔来。
沈乔是边写边叹气，有些无奈道：“我还想着门一关就算，这往房门口一挂算什么？”
这种心理其实是有些掩耳盗铃的，郑重觑着她的脸色说：“大家要是来参观，总要打开看的。”
谁搬家不招待几个人，只怕心脏不好的打开孩子房间都得吓一跳。
沈乔想想那场面都捂着额头说：“咱们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仔细想想，哪家能答应这种事，这好端端的新房子都变得不伦不类起来了。
平心而论，郑重从不否认对女儿的溺爱。
但他虽然看不太到自己身上的优点，却很善于发掘孩子的，说：“可是然然这么乖。”
哪怕抛开他们是做父母的，也不得不说一句，再没有这样好带的孩子。
除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婴幼儿时期给了大人些苦头吃，自打说话学走路就样样省心，甚至还有点聪慧。
当然，夫妻俩是决计不会到处说这件事的，毕竟有这样的名头对孩子没有好处，只是私下里对清然的培养更加用心，已经开始在教她认字和算数。
但才五岁的小姑娘，总是玩乐为主，不一会儿就挥着塑料金箍棒跑来跑去。
这套两室一厅的空间不大，客厅和餐厅挤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家具摆着，自然没有多大地方。
沈乔本来都想好东西要怎么放，这会越看越拥挤，对着几面墙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手一挥说：“我觉得咱们再把这些挪一挪。”
说是咱们，动手的也只有一个人，郑重多少年来都是好劳力，自己把所有事情做完，左右看着觉得布局上的变化能腾出来的位置有限，到底也没多少空地。
他擦着汗说：“还是等着换房子吧。”
按级别来说，至多五六年单位就能给换套三居，到时候自然有地方，好过这样瞎折腾
沈乔心想也是，扶着自己不怎么劳累的腰，从门缝里看女儿正在房间的地上玩小汽车。
她道：“然然晚上要睡新房间。”
郑重是舍不得又不放心，说：“她才几岁？”
住房紧张嘛，即使计划生育后多数人家只有一个孩子，也都是腾挪不来两代人挤着住。
要按沈乔本来的意思，也是过两年再说。
但她想想还是趁着孩子自己愿意把这事定下来，省得以后还得花心思劝。
她挑眉说了两个字——晚上。
要说宝贝姑娘郑重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唯独有件事确实很受困扰，那就是夫妻夜生活。
说真的，两口子为避开女儿，偶尔还商量好专门请假回家，但亲密上确实很受限制。
郑重想起这个，登时不再对此发表看法，当然不单是为他的那点私心，还有孩子的顺其自然。
书上说的，小鸟儿的离巢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书上没有说的是，小鸟儿的父母会不睡觉，夜里耳朵贴在门上听，生怕孩子哭醒了找不着人。
不过沈清然即使在新环境里也是一夜好眠，好像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要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那就是有“大圣”这个守护神在。
只有做父母的疑神疑鬼，郑重听不见动静还说：“是不是躲在被子里小声哭？”
听上去叫做父母的心都要碎了，不过沈乔觉得可能性不大，说：“然然只会大声哭。”
嚎啕得方圆三里地都知道才心满意足。
郑重想想也是，只是仍旧放心不下说：“我进去看看？”
一晚上进进出出看，得亏孩子睡得稳。
其实只要被子盖好，其它的沈乔是不太担心的。
她道：“没事的。”
郑重没能从中得到安慰，苦笑又感慨道：“一眨眼就五岁了。”
谁说不是呢，曾几何时还在父母怀里吐泡泡，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
沈乔也觉得很快，偏过头看他说：“郑重。”
郑重嗯一声，两只眼睛直视她。
客厅里的灯明亮温暖，连瞳孔里都好像有小火苗。
人家说小别胜新婚，沈乔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大胆地在他手心划一下说：“春宵一夜值千金。”
就这么一句，郑重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忘记。
有一把火在他的身体里跑来跑去，好像要连理智都燃烧殆尽。
快乐让两口子第二天都不约而同地担心起一件事，那就是女儿新鲜劲过去又想跟父母睡。
好在孙悟空对沈清然小朋友的吸引力很大，她渐渐适应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日子。
这让夫妻俩松口气，觉得这家搬得实在好。过沈乔觉得可能性不大，说：“然然只会大声哭。”
嚎啕得方圆三里地都知道才心满意足。
郑重想想也是，只是仍旧放心不下说：“我进去看看？”
一晚上进进出出看，得亏孩子睡得稳。
其实只要被子盖好，其它的沈乔是不太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