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救你们的, 请再坚持一下吧。”
“……你脑子是出问题了吗?”
“抱歉,之前没有及时领会到你的意思,希望现在还不晚……”
“好的, 是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吗。没什么好说的, 不要挡路, 让开。”
克托尔冷漠地——不知为何也相当愤怒地无视掉他,迈腿回了实验室,根本没把某个FBI王牌深思熟虑后的回应放在心上。
“……”
“看来情况确实很严重了。”
赤井秀一叹息,比起生气,心中更多的是遗憾和一丝丝的愧疚。
开门见山后,克托尔的焦躁似乎瞬间爆发了出来, 丝毫不带掩饰般直面了这股怒气,赤井秀一明白自己猜中了, 克托尔的确在因为他的拖延恼怒不已,不再对他的行动抱有期望。
他想推门追上, 再跟克托尔好好谈谈一回, 却立刻发现密码错误——克托尔进了实验室第一件事居然是改密码, 打定主意不把赤井秀一放进来碍事。
赤井秀一无奈,现在估计是谈不成了,只能等晚上克托尔从实验室出来再说了。
他回到楼上厨房,把今天的克托尔专供养生汤先熬上了。
摒弃掉高压锅的帮助,汤要熬煮几个小时才能入味, 对熬汤技巧逐渐上手的男人解开围裙,下意识想将扎起的长发也解下, 结果抬手摸了个空,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短发。
克托尔的“品味”确实不错, 短发挺好的, 也方便了许多。
煨汤的漫长时间,赤井秀一将火调小,重新返回地下研究所。
换作还未摊牌以前,除开半放松半警惕地待在克托尔的实验室围观,赤井秀一有意不将自己的单独行动暴露在摄像头下,克托尔放他寻找的资料,他也从来没真的去翻看过。
如今已经不需要这么警惕了。
研究所各处的摄像头早就是关闭的,赤井秀一头一回光明正大地四面闲逛,除了两个研究员在用的实验室,其他所有房间都没锁门,他犹如在菜市场挑挑拣拣,挑哪间进门全凭心情。
这必然是卧底最幸福的时刻,没有之一。
赤井秀一随便选了一间,运气不错,恰好选到了档案室。
实验室堆不下的研究记录,都按时间分类存放在这里,若是按照柜子上贴着的便签记录,一年一个架子,那么这项隐藏于众人眼下的秘密研究,至少已经持续了……七年?
架子不是全满,有些位置出现了明显的空隙,应该是有人后来才将部分资料取下,收去了其他的地方。
赤井秀一想起克托尔曾说过,留下的是他能随意观看的东西,他不能看的,应该就是这些空隙了。
倒没有失望,男人待在档案室,看了一下午各式类似综述报告的文件。
档案量太大,他一下午肯定看不完,但在快速的前提下获取的信息,已让他先是错愕,随后是疑惑,最后是逐渐心惊,直至怀疑现实的地步。
开什么玩笑……黑衣组织想要隐藏的秘密,他们想要创造的“奇迹”,竟然是——长生不老?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够实现名为永生的奇迹,而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居然深信不疑,并不惜耗费难以想象的代价去追寻它的存在。
而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真的抓到了“永生”的尾巴,并且朝着奇迹迈出了一步。
能够让人青春不改的实验性药物?
在月光下会绽放红光,蕴藏名为长生不老力量的神奇宝石?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内容,是赤井秀一在前难以想象的,而克托尔冒死展露给他的秘密,会恐怖到这种程度,哪怕是FBI王牌,将密密麻麻的复杂文字读到一半,都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他还在资料堆里翻到了一个陈旧的档案袋,里面放着的不是完整的纸页,而是几块残缺的碎纸。
赤井秀一将碎纸拼了拼,勉强凑出了半张还能看清字的,这回的发现更可怕,让他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不明药物实测报告中的其中一页。
组织似乎找来了患有某种特殊基因缺陷的人,配合研制出一种不明药物,并暗自进行人体实验。
残页留下的只是部分数据,赤井秀一不知晓接受实验的对象最后的结果是死是活,可联想到人体实验的残酷,和寻求“永生”的艰难,实验体的结局实在不难猜测。
克托尔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不得不日渐憔悴的原因——大概就在这里。
他知道得太多,也被逼迫得太紧了。
轻吐一口气,男人沉默着将看完的资料还原,离开档案室时,面上已不显异样。
出来时,赤井秀一刚好撞到了宫野志保。
茶发小女孩瞥了瞥他身后还没关门的房间,与毫无被抓包的尴尬的他对视一眼。
“该让我哥出来吃饭了。”
宫野志保对明晃晃的搜寻情报行动视而不见,当下直接指使。
“对了,今晚除了汤还有没有别的?”
“有,我现在会做三明治了,不过蓝莓酱和花生酱加在一起,味道不会奇怪吗?”
赤井秀一边和也站过来的小女孩闲聊,边抬手敲门。
砰砰砰,十秒一次,循环五次,终于敲出了一个神情难看的克托尔。
“诸·星——”
红发青年大抵是做实验忘了时间,全然不觉已到了饭点,还以为赤井秀一是不死心地再来骚扰,张口的语气便格外阴沉。
和赤井秀一排排站的宫野志保冷脸,双手环胸,果断投来“又忙忘记吃饭的人有什么底气凶人”的死亡凝视。
千穆:“……”
赤井秀一没事人似的说:“今天是枸杞红枣乌鸡汤,很营养的搭配,补肝补气强身健骨,你们兄妹俩都可以一起补补。”
千穆只听到汤的名字,僵在半路的冰冷表情微变,仿佛不用补气就火气上头,但又不得不强行忍耐:“我虽然看上去是、了点……但也不需要这么频繁地补身体啊!”
“哥很讨厌枸杞的味道,被我发现了哦。”
“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枸杞碎掉后那种黏糊的口感——呃……够了,我保证不会再忘记时间了,保证加大食量,能不要再天天熬汤了吗?”
“行,那明天由我来试试做饭,以后准备的就是定量精确的套餐,哥,你要是每次都浪费吃不完,我也没意见,没错,我一点也不介意的。”
“……”
听着宫野志保有模有样的念叨,千穆不禁暗想着...如果面前只有一个赤井秀一,还能果断将话题切走,冷酷无情地镇压脑回路抽风的某个薪水小偷,但宫野志保一开口……
“别闹。”千穆只能说,“非得要你去做饭,那还要Rye来当助理做什么,他的存在价值也就是这个了。”
“好吧,那还是交给Rye,如果你能好好吃饭,早点把身子养回来,我们就不用天天筹划给你熬什么汤了——所以哥,你舍得从实验室出来了吗?”
“好,好好,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千穆走出门。
走出来一步又突然倒了回去,原来是被打乱了思绪,忘了还要给实验室消毒做清洁。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出来。
春天已至,厚重的大衣换成了轻薄的风衣,但覆盖在红发青年身上,该有的修身效果还是没能出来。
因为在这几个月里,他又瘦了一些,购置新衣的速度跟不上消瘦的速度似的瘪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谁也想象不出随时间不断流逝,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宫野志保和赤井秀一把这些看在眼里,只是都未在千穆眼前表现出来。
小女孩主动拉住了千穆的手,跟他走到一起。长发变短发的男人走在另一侧,以前他会刻意落在千穆身后半步,如今就不一样了,他自觉跟千穆步伐同调,如寻常朋友那般并肩而行。
“……”
千穆注意到这个细节时,眉心微跳。
他拒绝跟可恨的卧底排成一条直线,距离缩短至五十公分内更是不可理喻,难道他们很熟吗?!
不对。
赤井秀一到底、在抽什么疯?
中午那会儿堪称惊天动地的发言,虽然没完全揭底,但也跟直接明说没区别了。
一个在组织卧底多年、已经得到高层信任的FBI王牌,不藏起尾巴专注于情报,居然跑到要翘翻的组织幕后大BOSS的面前明示:我是卧底,我会救你们脱离苦海。
当然,卧底并不知道他是BOSS,但把身份换成负责秘密项目的研究员也一样。
哪个卧底会这么勇啊?把黑衣组织的恶名、让卧底闻风丧胆的Gin大哥置于何地!
千穆心想,自己没当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卧底收拾掉,已经是脾气极好的象征了。
若非忍无可忍,赤井秀一最好还是活着,为莫名其妙的人多背一条代价很不划算——恭喜他,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千穆在极力忍耐。
好歹赤井秀一抽完风,总算愿意进研究所扒拉情报,再过一个月、不,再忍一周!他就立刻把这碍眼的家伙赶走!
情景转换,三个人回到楼上,开始围着餐桌吃晚饭。
餐桌是一张方桌,通常都是千穆坐在正中短侧的主位,宫野志保紧挨着他,坐在长侧的第一个位置,赤井秀一则在宫野志保旁边坐下,刻意不和千穆挨在一起。
这回千穆刚在老位置坐下,一左一右,同时传来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拿起筷子的手微顿。
千穆眼角的余光同时罩住了两个人,竟是突然多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赤井秀一落座的仪态非常自然,仿若漂洋过海回到了熟悉的家中,坐下前,他还给另外两人添好了汤,凭借身高带来的臂长优势,依次将汤碗摆到了他们面前。
先喝汤对肠胃更好,所以他没有先盛饭。
宫野志保把千穆的汤碗拉过来,用勺子把不小心混入的枸杞挑出来扔掉,才把碗重新推回原处。
不愧是贴心的好妹妹,嘴上嫌弃哥挑剔,实际还是会在意他的喜好。
——妹妹可以贴心,但另一个人突然加倍地贴心起来,就只有诡异了。
“今天不想立刻喝汤的话,要不要先吃点饭?”
赤井秀一见千穆捏紧筷子,盯着汤里漂浮的油花,视线半晌不动,以为他嫌弃鸡汤油腻,又把汤碗拿到自己面前,将表层的油撇掉才还给他,说着还给他添了一碗饭。
千穆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还冒着热气的米饭上。
他有点吃不下饭。
当然不是被鸡汤腻的。
赤井秀一尽职尽责扮演的好助理,已算是服务得十分到位的了,平时该干什么绝不缺席,大事也绝不会遗漏,平时端端饭舀舀汤只能叫举手之劳,不用人提也会做。
他很有分寸,千穆要和他保持距离,他就不会贸然凑上前生硬地套近乎,自己的座位和站位在哪儿,全都定位清晰。
而且,他绝对——绝对不会!不会细腻到帮忙把汤里的油给撇了!
赤井秀一……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千穆收敛僵硬一瞬的神情,正无声无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妹妹托腮看着这边,突然给他来了一记背刺重击:
“除了厨艺的问题,Rye,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挺会谈不上,只能说以前尝试过。我家里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虽然由我照顾的时间不多,但也算有点经验。”
“怪不得,这就是所谓可靠长兄的气场吗?”
“哈哈,我也不是能称得上可靠的兄长呢,跟弟妹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反而显得很严肃,不好相处。”
“严肃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把不听话的小孩管住。成熟稳妥的成年男性应该就像你这样吧,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千穆:“?”
这一大一小公然进行的,是什么神奇的对话。
不,重点是……
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
如果他没理解错。
赤井秀一,擅自,把他摆在了和需要照顾的小孩划等号的位置——应该,也许,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还有小志保细听相当有问题的发言。
货真价实的成熟稳妥男性——难道不应该指他,靠谱的哥哥源千穆吗?
哦,妹妹好像还隐晦地省略了一个名词,拜托赤井秀一在她不在时,照顾谁谁谁……应该,也许,也不会真的指他吧?
“咔嚓!”
木筷子被千穆徒手捏出裂隙。
他几乎要气笑起来。
正讨论兄妹感情维护问题的一大一小听到脆响,完全不意外地转眼望来,小的那个满脸淡定坦然,大的那个甚至比前者更淡然。
“哥,筷子断了就赶紧扔了吧,别把手扎了。”
赤井秀一没说话,但直接起身又他拿了一双筷子过来,恰好摆在他最顺手的地方。
千穆:“……?”
他们俩的反应太过正常,反倒衬托得千穆一惊一乍,极其不正常。
千穆忽然意识到,赤井秀一匪夷所思的自曝家人存在行为背后,他可爱的妹妹似乎插了一脚,甚至起到了能把兄长当场气死的重要作用。
赤井秀一自曝了卧底身份居然还不满足。
他竟就这么当着两个组织成员的面,提起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存在。
卧底最忌讳失言,暴露身份的同时还会连累亲近之人,因此哪怕做梦呓语,也会把不该说的话藏死在心里,说出来的必然是谎言。
可赤井秀一对宫野志保的讲述,几乎都是真话。
他正描述着,他和弟妹的关系的确说不上亲近,一是性格,二是年龄差,他比弟弟大几岁,比妹妹要大十几岁,直到离家前,都没有找到能跟弟妹深入交谈的话题,那时聊天的机会很少,到现在想见面也很难了。
有一位姐姐的宫野志保深有感触,忍不住询问他是否会寂寞或者失落时,他轻笑摇头说,比起寂寞还是失落,更多的其实是遗憾。
性格的因素影响太大,他本就不适应必须黏在一起嘘寒问暖的那种亲密,有血脉相融的联系在,只要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挂记彼此,就足够了。
遗憾是赤井秀一最近才渐渐产生的思绪,他想起最小的妹妹年纪跟志保差不多,不知道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当初走得太急,没能跟妹妹多说几句话,已经被忘记了也说不定。
“……我收回前言,Rye,在这方面,你也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宫野志保说这话时,刻意没有看向忽又安静下来的千穆哥:“如果是重要的家人,只会把短暂的相处时光牢牢地记住,怎么可能因为年纪小就忘记。”
“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偶尔也会想到,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我却没法及时赶到,那就糟糕了。”
“放心好了,就算没有哥哥姐姐遮风挡雨,小孩子也会自己长大的。”
“话是这么说,会相隔万里彼此牵挂,互相信任,只要对方有难就会奋不顾死地赶到的,才是家人。”
赤井秀一说完,目光忽然转向左侧,在沉默不语的红发青年面上微顿。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能做到这一点,也能叫做真正的家人,不是吗。”
他在说这对假兄妹的关系。
似乎,成年人习惯性的委婉试探又出现了,这句话中也有另一股暗示在。
“…………”
此时此刻,千穆心头压抑的怒意,像是在抵达临界点的瞬间,被某种不明的情绪倏然凝固。
宛如旁观者,他在异常冷静的状态下,听完了这段话。
脑中仿佛有无数书页哗啦翻动,笔画深入纸面的黑色字节顿时溃散,又重新排列拼接,最后看似平稳了下来,悬浮起的便是无数次重组后的“剧本”。
一条颇为重要的剧情分支改变了。
【源千穆与赤井秀一如此针锋相对,永远无法获得对方的真心信任。赤井秀一以助理的身份,监视并调查源千穆和宫野志保一年有余,仍旧一无所获,最终找到机会调离研究所。】
这段字迹从凌乱到溃散,重组后,崭新的文字是:
【源千穆与赤井秀一本该针锋相对,永远无法互相信任,但源千穆出于难以理解的不明原因,向赤井秀一敞开了研究所的机密。
赤井秀一也无法理解,可在宫野志保的提醒下,他似乎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赤井秀一出于同样不明的原因,对源千穆产生、信、无条件、不明——对源千穆产生、无条件的——】
最后的文字还未定型,剧本似乎对这个改变后的结果相当的排斥,虚浮的字眼疯狂闪烁跳动,迟迟不愿落定。
【赤井秀一、对源千穆、信——】
【无条件、信——】
文字挣扎不定时,剧本震动发出的轰鸣声,宛如命运的怒斥,尖锐而喧躁汹汹,几欲将千穆不堪重负的脑海撕裂。
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皆不知晓,此时他们双眼不可见之处,正发生着怎样的震荡。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在餐桌边说得太多,稍微着急了点,让千穆哥/克托尔不高兴了,以至于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沉默得叫人不安。
可红发青年刹那变得空荡平静的神情……不像正压抑着任何一种负面情绪。
空白散去了。
他——
他,正在欣喜?
千穆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
“哥?”
“……克托尔?”
千穆并没有回应两人迟疑的询问。
可他虽然一字未言,不知何时血色散尽的面庞却尽显平和。
看向宫野志保时是安抚的视线,而当他与赤井秀一对视时。
他轻轻勾唇,向男人露出了一个赞许般的微笑。
这个笑很温和,毫无杂质,应该说,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笑容。
但赤井秀一还是被惊到了。
千穆将笑容收敛后,不曾留下一句交代,便从容地离开了餐厅。
宫野志保觉察不对,想跟上去询问,可随即发现,千穆去的是卫生间的方向,再怎么也不好追到那边去,只好又坐了回来。
闹了半天,好像是自己反应过度了,稍微有点尴尬……可是,还是很奇怪。
千穆哥,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赤井秀一也没有跟过去,虽然只是没有根据的直觉,但他隐隐觉得,此刻的克托尔需要短时间的独处,不需要他人的干扰。
千穆走进卫生间,将门关严后,还额外反锁了一道。
一楼的卫生间没有洗漱用品,他将没能全部咽下的血液吐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让迅急水流将猩红的液体冲走,随后才摘掉手套,用并起的手掌接水,一点点含进口中,片刻后再重新吐出。
这种漱口方式稍有些麻烦,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水花不时溅到脸上,虽洗掉了不慎沾到嘴角的血渍,却也沾湿了宫野志保前不久才给他修剪过的鬓发。
还好反应及时,血没有沾到衣物上,千穆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将自己打理干净,恢复成毫无异样的状态。
他关掉水流,抬眼看向略显朦胧的镜面,镜中的红发青年也面带笑意,眸光明亮地将他凝望。
这次的动静,远胜这些年发生过无数次的小打小闹,甚至超过了改变某些人命运时的震荡。
千穆在头脑剧痛、血液从喉口涌出时,仍做着冷血般的分析。
他判断根源在赤井秀一,这个剧本点明了重要性的“角色”,比他费心费力才救下的那两个笨蛋加起来还要重要的多——说出来很打击人,但事实确实如此。
赤井秀一对他从怀疑转为信任,会对后期的“剧情”造成巨大的变化,于是这次瞬时的反应才会陡然加重,千穆险些没忍受下来。
无所谓,这点反噬程度他还承受的住,倒是这份意外得来的“结果”,令他惊喜万分。
赤井秀一之前惹恼他的地方一笔勾销,他完全不介意了,非但如此,他还要跟这位卧底真心相处,将这条路走到底,绝不回头。
...虽然还是有点不爽就是了。
“同样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戏份’多与少的区别,竟然连性命也要分个轻重吗……”
“某几个笨蛋,就不能再出息点么——算了,你们还是就这样吧。”
太出息他也救不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希望他们继续保持,做一个只需要好好活着就够了的普通人。
千穆把双手擦干,好好地戴上手套。
“既然赤井秀一毫不保留地信任了我,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如赶紧接受它,再改编出一些更有创意的的剧情,继续压制我,怎么样?”
剧本没有自我意识,他只是对镜中的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