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小降谷误伤到了路人!”
“不是我误伤是猫误伤的好吗?!那猫逃得也太利索了点,动作不快根本就……”
“啊这等等我觉得有点……那个路人,好像不是路人啊?”
“…………源!!!”
四个脸上先是“好累”再是“卧槽”的愚蠢人类狂奔而来。
降谷零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根带杆的鱼网,伊达航手持小鱼干,诸伏景光还没把火腿肠剥出来,萩原研二虽然什么都没拿,但也是积极陪同他们和野猫上蹿下跳,累得满头大汗快滑到地上。
这样花里胡哨的四个人冲进篮球场,看清“路人遇难现场”的第一时间,“卧槽”顿变为茫然、震惊、愧疚、心虚……
猝不及防遭了一只四爪落地的肥橘,红发青年闷哼一声,本就没摆正的身子失去平衡,顿时一个侧翻,下一秒人就摔到地上去了。
红发青年面朝下倒着,宛如一具灵魂已被猫衔走的尸体。
橘猫逃跑时,惊恐地丢下了从伊达航那儿扒来的卡片,如今卡片正巧滚落在他的手边,系在卡片上的小铃铛还在叮铃响。
真是想把偷走卡片的真·野猫擒获的笨蛋四人组:“……”
没来得及爆发就被震撼神转折惊呆了的松田阵平:“……”
只不过是想找个安静地儿发发呆的源千穆:“………………”
源千穆很生气。
源千穆非常生气。
没错,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他搭在地面的手指头已经在收紧了,仿佛要在地面抠出十个完完整整的手指印。
——源千穆刹那间怒火烧心想把他们全撕了这种事实,根本不需要怀疑嘛!
等他浑身被危险低气压缠绕,无视周围变成鹌鹑的笨蛋们,自己爬起来,捡起那张历经坎坷、牺牲良多,终于传递到他手里的对折卡片,打开看了看……
笨蛋们至今不知道那张贺卡里写着什么。
可能是节日快乐?
当天好像的确是某个节日来着。
内容不重要,反正他们只记得,虽然他们一个都没逃掉,在下午的柔道课被源千穆揍得极惨……
但后来源千穆突然变得活泼多了,逐渐没那么排斥人,跟他们也走近了不少。
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大家非常满意,过程中的坎坷可以忽略可以忽略——
不,可能只有松田阵平多耿耿于怀了一阵。
他非要纠结自己为什么揪着源千穆不放。
明明是个冷淡阴郁倦怠不讨喜的家伙,就算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讨厌警察却都跑来当了警察,因此产生共鸣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看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人,根本“共”不起来。
“哈哈哈哈小阵平居然会纠结这种事哈哈哈哈我真的想不到。”
他的发小得知此事后,先是一阵爆笑,随后才在挨揍前,很不客气地说了:“这么说吧,我们关注上小千穆的原因都不一样,我是因为你擅自给人添麻烦——哎呀开个玩笑,次要原因是这个,主要原因,小阵平你肯定感觉得到哇,其他人我没问过,但应该也一样。”
“举个很恰当的例子,小阵平你嘴上嚷嚷讨厌警察,在警校过得有多自在我就不多说了吧?别不承认啊,你讨厌的只是某一个人,心底里对你选择的这份职业,是有热爱的。”
“但小千穆跟你不一样,他跟只想找个稳定工作的我也不一样,他说他讨厌警察,我觉得算不上‘讨厌’,他更像是……‘不关心’,‘无所谓’?”
“我有种感觉,他排斥的是会变化的环境,我们就是代表意外的变化之一,而且,他在这里……或者某个封闭的地方,过得很压抑,所以才会一直不高兴。”
“把这样的小千穆往人堆里一放,实在太显眼了,诸如小阵平你这样善良又爱操心的人,看到了就没法不在意,没法不在意,就行动力超高地出动,想让他高兴起来——这么说你就能懂了?”
松田阵平:“嘶,好恶心,你把自己也夸进去了是吧。”
“哈哈我在夸你们呢,顺带一下自己也没什么嘛。”
“你的结论还是有问题,说得好像我们是助人为乐不求回报,那家伙根本不需要……”
“错错错,本质上还是奔着跟小千穆做朋友去的。虽然也没想太多,能做上朋友就赚到了,这个朋友真的很酷哎,然而实在聊不到一块去还不是拉倒——不过小阵平,你刚刚那句话才不对,小千穆表现得还是挺明显的,他哪里不需要,其实很需要啊。”
“就他那样子?还明显?”
“唉,你那次先一步找到他,我们还没误打误撞跑过来的时候,小千穆不是没走吗。”
“?”
“他要是发自内心不想搭理你,你在旁边砰砰砰自顾自耍酷,他绝对不给你留面子,抬脚就走,可是,他就坐在那里,没有离开。”
“……”
“小千穆会在一开始远离我们,绝不主动靠近,但我们真找到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表示过厌烦哦。”
所以才说,萩原研二是六人组中洞悉力最强的人。
他总是能在距离真相天远的地方,精准地挖出其他人都未能发觉的东西。
时隔多年,就因为在啤酒杯中翻滚的气泡,松田阵平莫名想到了这么多。
其中研二的那番话反复浮现,不断在脑中回响。
——他会在一开始远离,不主动接近,但等真的找到他以后……
——他就在那里,不会离开。
……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只要破开荆棘,在某个巧合或是必然之后,找到不出所料的那个地点……
——即使是已逝的灵魂,也能顺利地找回来,不会再以逼疯人的方式溜掉,是么?
……
多亏一个终于在重压下炸开的契机,黑发警官忽然从自己繁复的心声中,得出了一个危险程度不亚于绑架的结论。
他的眼神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
非要描述,就是徘徊在过去某一天某一刻的“迷茫”消失了……不,是沉下了。
这一次,他会换一种“找人”的方式,可能过程会拉得格外长,更有可能要踏入某些人不让他们进的阴暗面,但这些都无所谓。
他会搞清楚真相,找出敌人是谁,就算最后的步骤需要打断谁谁谁的腿,他也会亲自动手,把【源千穆】拖回人间。
——咔!
江户川柯南觉得自己幻听了,这个开门又关门的阴间音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只知道面前深沉的松田警官出了半晌的神,和其他大人一样,就是按住线索不肯分享。
谁想得到,松田警官不动声色发了狠,势如破竹般一头撞进了由他牵头的主线,立誓要先查封还不知道门在哪儿的酒厂,再倒回来,打断黑衣组织BOSS的腿——先后顺序可能有点问题,然而谁在乎。
未来的主线剧情即将升华,变成肉眼可见的大混乱。
名侦探莫名被不祥预感糊脸,闭眼眨眼的功夫,怎么感觉松田警官的气场更恐怖了?
“不用费力了,柯南,我这里没有能告诉你的部分。”
松田警官终于用一句话揭穿了小学生的意图。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对江户川柯南说的话似是鼓励,实际却是借用了自己曾对源千穆发下的誓言:“亲自动手,把某人藏着掩着不给人看的底细,挖得一点也不剩——才足够有成就感,对不对?”
江户川柯南冷不丁抖了一下:“?”
松田警官不对劲,可他又又又没看出来原因。
不对劲的松田警官却不理他了,目暮警官等人前脚刚到,松田警官把已经铐上的犯人往同事那边一推,自己后脚便出了犯案现场,没时间现想理由,所以就不编了。
“……”
江户川柯南沉默了。
向来只有他扔下小伙伴自己跑得飞快,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也有被搭伙破案的警官丢弃的这一天。
也就是目暮警官脾气够好……
哦,想起来了,松田警官和目暮警官同警阶,不是上下属关系,这里没有能管住松田警官的人。
感觉自己被坑了的名侦探和可怜的目暮警官深沉对视。
“咳,柯南……”
“没事的目暮警官,我知道,刚刚的情况是这般这般,松田警官是那样那样——”
等他当完案件复述工具人,还没能为自己终于走了一回流程感到欣慰,下楼一看,赤井先生那辆怪可爱的小红车已不见踪影,路边只余秋风扫落叶般的凄凉。
赤井先生和灰原竟然也把他抛弃,自个儿走了。
江户川柯南:“?”
今天的名侦探心很痛,非常受伤。
……
听到了门铃响起。
“欢迎——”
看着轻手推门走进的那道人影,安室透的微笑没有凝滞,只适时地顿住后面的话音。
随后的演技更不会出现破绽,他将惊喜、担忧、关切按最合适的顺序排列,给出的分量同样经过刻意雕琢:“江崎先生!你来了!早上收到短讯的时候,我还担心你的身体是否有恙……现在看到你气色不错,我总算安心啦。”
“哈哈,谢谢你的关心,安室君,这两天网咖和培育所都多亏了你照顾……”
千穆边说,边朝吧台后的金发男人走去。
他的笑容与平日见面时全然无异,墨镜下的目光角度不变,从进门开始,便直直地注视着助手的脸。
视线好似还是那么温和,可对于被注视的人来说,他看到的一切近乎都是假象,“江崎源”的一举一动,都被心头的怀疑赋予了必须深究的含义。
安室透只觉自己悬停在了高空中,比站在横跨断崖的极细钢丝上更危险。
若是在钢丝上行走,那他脚下至少还能有些许的支撑,而悬停在空中的感觉与其截然不同。
他连自己为何能漂浮不落都不知道,因此不敢妄动,就像陡然陷入了最无计可施的地方。
高处有随时能将他刮走的狂风,有仅凭人力难以抵挡的惊雷骤雨和暴雪,他哪怕抗得住风雨击打,双眼仍被四周的空荡盖住,对危险一无所知,必须时刻担心自己会突然坠落——
对自己,对局势,竟然完全失去了掌控。
是安室透最为【厌恶】的感觉。
一只手想径自扼断“江崎源”的脖颈,阻止友人那张深刻在记忆中的脸,被厌恶的阴影染上恶心的黑色——另一只手又充满矛盾地在阻止,大抵是怀疑期望之类的情绪还在影响,真是受不了。
“对了,你发给我的花茶配方我看到了,试着泡了一次,确实感觉精神舒缓了不少呢。”
“江崎先生喝过了?有效果就好,我这里还有几种配方,想着等你回来以后给你泡上,材料都买好了,你现在想试试吗?”
“好呀。”
“嗯,稍等,我这就去烧水。江崎先生,前天……是怎么回事?如果涉及到你的隐私,啊,不方便的话就……”
“没什么不方便的,遇到的是一个图财的亡命徒,可能路过网咖时,看到了里面的装设,才临时起意……”
假话。
这个男人,满嘴的谎言。
仿若氛围永不变的日常交流下,烦躁与暴虐如滚烫热水般冲刷杯底。
安室透将泡好的花茶倒入男人专用的茶杯时,笑容不改,心里想的却是,他要如何抓住并审讯“江崎源”。
这个状似疯狂的想法,不是不可能。
只要准备得足够充分,设计出足够完美的剧本,他完全可以蒙蔽住组织的视线。
速度要快,快到盯着“江崎源”的眼睛反应不过来,即使是Gin,也不见得会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敢在没有明确证明的前提下,直接对一个隐藏极深的“高层”做局。
“江崎源”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若是组织的试探,那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波本,目的恐怕不只是确认波本的忠诚,还与三年前死去的源千穆有关。
这两个目的,都涉及到了安室透的死穴,他的逆鳞,他疯狂想要凿出挖开的真相。
他的反击也是必然的。
不必连累别人,他可以单单压上自己的命。为了巨大的收获,他也不是赌不起。
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足够有价值。
……
“江崎先生,请务必试试——”
当金发男人端着茶杯走来,爽朗地这么说时,他脑中或平常或可怕的逼问手段,大概已经排到了第108种。
“辛苦你啦,很香的味道。”
千穆笑着回应,看似不经意地隔着手套,摩挲了一下拇指的戒指。
唔,好像,有点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