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准备的,他可能会怀疑它们都是豆腐做的……等、等等?
降谷警官忽然感觉大难临头:“!!!”
刚认出来一分钟的猫,披着“江崎源”马甲时那叫一个恶毒残暴面目可憎,如今马甲一掀,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妨碍他也像友人们那般自觉,开场先给猫按上一层凄惨滤镜。
然而,凄凄惨惨的猫自己手撕锁链站了起来。
——超大的一只,自带浓稠接近实质化的黑色杀气,看起来能徒手把他也撕了。
事实正相反,千穆是在极力平复呼吸和血压。
哪怕到了这时候,他仍紧攥着自己用数十年时间扎根于心的涵养,反复告诉自己要忍住,降谷零就这一个,不可回收再造,撕了就没了。
他深呼吸,抓了一把背后的长发,刚准备放下挡在身前,随着这个幅度并不大的动作,袖子上最后两块布轻飘飘断裂,就此宣告全军覆没。
“………………”
“——嘶。”
有人皱着眉倒抽了口凉气,这个人不是千穆。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这才是千穆说的话。
降谷零一脸空白:“没……有?”
“啊,是吗。嗯,也正常。”
因为声音响在他本应静谧安然的脑海里。
——咔!
理智断线。
“降谷零……哈……”千穆的呼吸再度急促,飙升的血压直冲天灵盖,让他失去血色的面颊和嘴唇顿时显出一层不正常的嫣红。
桌椅间的空间不到一平米,他一站起来,与身后就是桌沿的金发男人相距仅有一拳。而他唐突往前半步,这点不存在的安全距离顿时被杀机四伏的凶兽吞噬。
千穆单手按住自己上下频繁起伏的心口,极具压迫感的赤眸直勾勾盯着一脸茫然失措的降谷零。
降谷零退无可退,在喘不过气的压迫下不得不坐到桌上,他仰头看着红发男人,此时竟然还在急声:“你怎么了?!”
“我他妈要死了。”
“什——”
“被你气死的,你……他妈的完了!傻逼!”
“………………!!!!”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卷卷警官车神警官猫眼警官班长警官你们快出声阻止阿源啊!!!阿源真的生气了黑皮警官人要没没没没了!!!!!”
阿古上蹿下跳,着急地呼唤自己特意找到的外援们。
虽然在黑皮警官眼皮子底下它安分守己,跟淡定演戏的阿源一般弱小无助,但事实上,数码宝贝想要作弊,跨了次元的人类做再多防范都是虚的。
阿古悄咪咪留了后手录音录像,早上发现黑皮警官一鸣惊人把阿源捆了起来,更是大呼警官厉害,转个背立刻钻到别墅去,把状况外的警官们挨个喊起来看热闹——啊不,明面的理由是阿源委曲求全扮反派跟黑皮警官对暗号,黑皮警官不但踹飞了暗号,还把阿源绑架严刑逼供啦!警官们管管黑皮警官给阿源做主啊!
突然被叫起来的笨蛋四人组:“?”
被小学生碾压的心理阴影久久未散,他们蹲在别墅闲着没事做,昨晚还在熬夜磨炼技术,理所应当地没有睡好,但阿古第一句话一出口,睡醒的没睡醒的一下子全醒了,还是全身过电般的一激灵。
“小千穆跟零摊牌了?零?是我认识的那个降谷零没错吧?!”
萩原研二思考了半天答案毋庸置疑的问题,猛地掀开被子,穿着睡衣就单腿蹦下了楼。
“绑……严……严什么供?!”
松田阵平一懵,第一反应是零怎么可能做到了他想做却没做到的事,第二反应是卧槽,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情况???
“…………”
诸伏景光的眼神呆滞了,最悲哀的不是幼驯染终究走上了这条恐怖的对友人犯罪的道路,而是,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了,好,先看看怎么回事,如果零有问题,我一定给千穆做主。”
伊达航也沉默了片刻,但应诺得格外斩钉截铁,轻声下床避免吵醒还在睡的娜塔莉,六人中最靠谱的班长背影坚定而沉重。
最终,四人迅速在客厅聚齐,凝重深沉的目光汇集之处,超大屏电视显示出阿古转接过来的直播画面。
直播的角度有点刁钻,镜头似乎藏在某个极其隐晦的角落,但足以看清网咖里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两个人正在做的……
“不是、这,明显只有降谷零在搞事?”
只看了一眼,四人便心生不妙,他们原以为那句“严刑逼供”是夸张的说法,就算降谷零还没确认“江崎源”的身份,友情的羁绊也应该给了他足够的指引,让他不至于对着源千穆同款的脸下狠手——
看了三秒后。
“…………”
萩原研二最先发出痛心疾首的声音:“是你和小千穆的羁绊不够深吗?零?你告诉我零!你们的羁绊到底在哪里啊!”
“虽然有时候我也感觉不到我们的羁绊在哪里……但是……降谷零!你?!我……”松田阵平在对他们的友情是否存在的质疑中哑然,一时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突然咬牙,炮火一转,“景!你的发小,你就说你管不管!”
“………………”
“景?景??等等景突然掉色了?!!”
景双手交叉撑着眼睛,黯然失光的脸深埋进掌间的阴影中,他一个字没说,却用覆满全身的消沉表示他想管,但他管不了,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让零为自己的勇敢付出代价吧。
“我管……还是回到了当初的处境吗,千穆,其他人都是拖后腿的,只有我救你脱离苦海。”伊达航喃喃。
那一套狠得一比的抓猫道具,看得班长眼皮狂抽,心中已经有股承受不住更大冲击的茫然感了,却不想画面一变,他们的黑皮小伙伴又搞出了新操作。
四人外加转播的阿古同时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三确认没看错。
降谷零,的确上手把源千穆摸了个遍,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爪子扯掉了源千穆的衬衫——
硬汉风吹雨打亦不惊的表情骤然扭曲:“我管!!!”
“班长!班长冷静啊班长!我看明白了零只是想确认千穆的……不行我狡辩不下去了,确认身份有必要这么夸张吗降谷零?很让人误会啊?!”
“要是我只看视频不知道内情,我都要以为降谷零是个变态了好么!妈的,放过身体不好的同期的清白吧!千穆真的会被气死的!!!”
最先用“萩原千穆”玷污同期清白的某人冷不防僵住:“……”
紧随其后靠“未亡人”给自己加戏的某人突然转移话题:“……我觉得零要完了,你们赶紧接着看!”
没有主动污同期清白,但准备自觉卖身改姓的某人幽幽抬眼:“啊……我看……让我看看零又做了什……等等?”
诸伏景光似是冷不防发现了什么,一步并作几步冲到电视机前,手不敢置信地按到屏幕的一角:“不只是手掌……整条手臂,全都有?!”
“什么东西全都有?”
另外三人后知后觉地跟上,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忽略的重点。
他们不约而同愣住,继而心猛地一沉,被迫陷入难以处理信息的僵硬沉默。
一直沉默到犯傻的同期被怒火中烧的猫按住暴打,网咖里的桌椅碎了一地,阿古心急火燎找他们求助。
“零,挨一顿打不会出事的,应该……”
“嗯……我作证,零很抗揍的,千穆气成这样也没下死手……啊,还记得把零的马甲脱掉自己套上再揍,不错,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我们还能出声让他停手别打了吗,没用的,就让他出出气吧。”
“实在要帮忙的话,我,好像带了手铐……好吧,开玩笑的。”
在明显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很是敷衍,别墅里的四人像是一下打翻了心里的佐料瓶,互看时,彼此的表情都难看至极。
而当又一变故突然发生时,他们——以及另一边被揍得惨兮兮的降谷零,面上的神色同时巨变。
降谷零的后脑勺撞在地上,力道并不算重,可见对方一拳把他砸倒时仍留有余地,可他仍在睁眼时顿感头晕目眩。
“千……穆?”
降谷零在挨揍的时候,任打任怨的态度下其实藏着巨大的欣喜。
他就像终于抓住了那颗一闪即逝的流星,烫手归烫手,可鲜明的实感告诉他,他的笨蛋朋友真的回来了,如假包换。
反正怀疑一切的多虑都被丢开了,疲倦的神经紧绷了太久,在这难能可贵的休息时间里,他暂时抛开自己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小小地得意一下,高兴一下——大概也没关系。
可他似乎高兴得太早,没想到还有一个所料不及的转折等着他。
“砰。”
只是一个转眼,他暴怒的友人一只手抓住侧翻的桌沿,单膝半跪在地,裂痕尽数暴露出来的左手忽然捂住嘴,猩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漏出,一点一滴落在地面。
降谷零半撑起身,近乎傻了般望着这一幕。
他的脑海忽然发麻,不久前才来过的空白来势汹汹,席卷了一切。
金发男人带着29岁的他不可能出现的惊愕慌张爬起来,将他的朋友紧搂过来。
“源——千穆!!!”
不想得到后再失去,他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再承受不住不断颠倒反转的痛苦,他的崩溃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滚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