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进行的两方行动基本都很顺利,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FBI这边,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挫折。
“……没有人?!”
公然非法入境的FBI门包围了详细位置所指的房屋, 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根本不见人影。
他们只在最显眼的桌面上, 找到了一封被精致信封装起的信。
“赤井先生!这里!”
最先发现这封信的眼镜男孩第一时间提醒,但提醒归提醒,他的动作比谁都快,同行的茶发女孩只瞥过来一眼, 就习以为常地坐视不管了, 等着江户川把信拆出来迅速解读。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两个未成年人——是的, 即使恢复成原本的身体, 他们也是需要纳入保护计划的未成年人——会加入这场危险行动, 是赤井秀一的意思。
本来詹姆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赞同, 但以往也坚持不让小孩子涉险的赤井探员却是一反常态,不仅同意他们参与计划,还亲自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
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转性了,而是,这是他和源千穆最后一次见面时, 源千穆提的要求。
那时千穆说, 带上他们两人是必要的, 有些事情, 刚好可以一起做个了结。
他确定能保证这两个孩子的安全,赤井秀一自不会怀疑, 说带就带来了。
来了也不是单纯围观, 两人都很能派上用场。
灰原哀和她的小伙伴巴达兽警官一路帮他们隐匿踪迹, 等到现在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名侦探一把展开信纸,紧张的目光一扫,就进入了他最熟悉的领域。
又是文字暗号。
进入重要剧情时绝对少不了的暗号!
“暗号么……”
彻底恢复本来面貌,戴起针织帽的黑发男人拿过信纸,用最快速度看完一遍,神色并不显惊异:“要去往那个地方,果然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名侦探在这里,暗号反而不是最麻烦的难题。
他们速度够快,其他流程中应当没有出现差错,但对方纵使无法确定具体时间,也还是提前预料到了,他们会突然找到这里,所以特意留下了这封信。
赤井秀一下意识想点一根烟,但临时想起现场有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正用神似兄弟的警告眼神盯着他,他又默默放下手,把许久不见的烟盒塞给了卡迈尔。
“这次过后我就戒烟。”他对妹妹郑重许诺,“实在不行,酒也可以戒。”
妹妹完全没被打动,反而冷淡直言:“在行动前信誓旦旦说出来的话,统一叫做死亡fg,堪称必死台词——千穆哥之前说的,让我在关键时刻提醒你,只做事少张嘴。”
“只做事,这个我擅长。”赤井秀一像是顺口说笑,“说起来,志保,千穆喜欢的那些,你也看过了?”
灰原哀:“什么?”
“唔……漫画之类的?虽然他没在我们面前提过,但我猜,他应该很喜欢吧。”
“……他喜欢看漫画?我!竟!然!不!知!道!”
一个自以为很了解兄长的宫野志保突然生起了气,造成这一结果的长兄在旁边笑哈哈,将写满暗号内容的纸页放回到桌上,和小侦探一同研究。
按照某人的性格,这时候早就心无旁骛,眼里除了暗号再看不见别的,可很意外,小侦探没有忙着进入高强度思考模式,而是若有所思。
“江崎先生,不,源先生,是个比我以为的还要神秘很多的人啊,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也想……”
“缠住他问个不停?”
“喂喂灰原,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那也太没礼貌了。”江户川柯南侃侃而谈:“我只是想更了解源先生一点而已,毕竟嘛——好奇心是侦探的本能,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不想散场也很正常吧?”
江户川柯南刚认识源千穆时,他还是对小孩子耐心温柔、似乎有不少秘密的江崎老板,后来江崎老板的形象不断改变,变得还格外迅速,一会儿是他曾经崇拜过的克托尔顾问,一会儿是极度危险的波本嫌疑人,一会儿又是更危险的神秘组织高层……
再一眨眼功夫,他就是黑衣组织BOSS的弟弟格兰多纳,灰原、赤井先生、降谷警官他们的兄弟与挚友,三年前为大义而选择牺牲的源千穆警视了。
迷雾重重的身影对侦探有着先天的吸引力,江户川柯南总觉得变化的速度太快,他完全被甩在了外面,没能更多地参与进来。
光是最后决战出了这点力还不够,他十分不满足,所以,事后光明正大蹭到谜团本人的身边,秘密能挠下来几爪便挠几爪,就再好不过了。
灰原哀警觉的眼刀刮来,禁止江户川也厚脸皮跑来跟她抢哥:“赶紧解你的暗号,千穆哥还要养病,养好病了还要陪我去英国旅游,没有你这个大侦探的事。”
“你们……已经约好了要去旅游吗?”
长兄一心二用,敏锐地插话进来,完全没有自己又受伤了的表现:“其实,先去一趟美国也不错,等我回总部交接完,辞职出来刚好一起回英国……”
“秀!你要辞职?!”FBI同事大骚动。
“没办法,身负巨债,要以身还债的啊。”
“啧,也没看出来这个欠债的人有多内疚。”
“呃呃,赤井先生是去还债的吗?为什么有种他其实非常乐在其中的错觉……”
“那就说明并不是错觉,秀哥,没救了。”
多亏中途打了这么大一个岔,因意外变故而生的紧张无声消散,总体氛围还是轻松的。
新的转折点出现在暗号破解之后。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邮箱地址,不管往邮箱发送任何信息,都会得到同一个自动回信:
【恭喜通过实际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考验,最终剧目的上演地址需跟随实时指引前往,观影入场券仅限于三人使用,如若到场人数超出限制,后果请自负。】
“只能去三个人……对方是在威胁我们!”
“看来必须和岛国警方合作了,秀一,你的父亲……”
“不用,这个人数刚刚好,我,男孩,志保,就我们三个人去。”
“这怎么能行?!”
“不会有问题,我用我的性命担保。黑衣组织的BOSS想要我们的命,不至于拖到现在。”
赤井秀一笃定说完,看向被点名的两个孩子。
他没有开口询问他们是否做好了准备,又是否会害怕。
名侦探用昂然的表情说明了自己迫不及待,向来冷静的女孩此时却是眼神复杂。
她当然不害怕。
因为还没走到最后,就已经提前看到了结局。
复杂的原因,是因为难免有些不真实感,不知情的“演员”们信念坚定,为同一件事拼死奋斗,然而,波涛汹涌下的真相却像浮云那般简单。
这份万分奢侈的“简单”,是某个人精心为他们准备好的。
现在,只差临门一步。
终于要结束了。
“快出发吧。”女孩如此催促道,“越快越好,没什么可担心的,千穆哥在那里等我们。”
“好。”
于是,被特别邀请的三人丢下其他人,来到了这个故事的最后。
一栋别墅从清冷山林中显出,陈旧却恢弘的建筑物独立于悬崖边。
黄昏将近,天边却挂着暴雨将倾的阴霾,似将晦暗的颜色抢先倾倒在楼房表面,又浸泡入地面。
多年未打开过的大门缓缓敞开时,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客人们步入其中,脚踩到没人清扫干净的落叶,也会带出一地窸窣,像是沉积了数十年才漏出的陈腐尾音。
别墅里外差距不大。
昔日富丽堂皇的厅堂只剩灰蒙蒙的颜色,不只是灰尘,到沿途靠墙的扶手,客厅凌乱的地板与家具,都能看到一些稍黑的污迹。
“全部是血迹,至少在这里留了几十年。”江户川柯南一路看来,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沙发和半破的桌椅上要么是血,要么全是灰,客人来了根本没法坐下,看了很让人质疑主人的待客之道。
灰原哀忽然指向角落:“看这里,干净的。”
紧邻着牢牢遮住外界光芒的窗帘,角落里竟有两个空位。
椅面和扶手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人擦拭过,夹在两张椅子中间的圆桌擦得干净,一方黑白棋盘摆在桌上,同样一尘不染。
棋盘上没有棋子,有一壶泡好没多久的茶水,两个茶杯,一盘小孩子会喜欢的点心,另一个有些空的瓷盘单独摆在边缘,里面只放了三颗用带色糖纸包好的糖果。
一颗蓝色,一颗茶色,一颗暂时无人认领的金色。
这是主人刻意为小孩子们准备的观影席位,所以只有两个位置。
“糖?”小侦探敏锐地觉察到糖果与自己的关联,将整个棋盘和周围的摆件检查一遍后,方才将蓝色的糖果拿起,隔着糖纸嗅了嗅。
他的表情微滞:“这是——”
“是药。”灰原哀闭上眼,将茶色的糖果捏进手心,“不出意外的话,是APTX4869的完成版解药。”
江户川柯南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
真正能回答的对象不在这里,他只能询问赤井先生。
然而,在赤井秀一开口前,另一道冷淡的声音在此时从高处落下:“游戏,你们赢了一部分,那位先生遵守约定,把那一部分的报酬交给你们。”
“……Gin!!!”
江户川柯南的反应极大,灰原哀却似是早有准备,看着给自己留下巨大童年阴影的男人,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不过将手心里的解药捏得更紧。
反应最奇怪的还是赤井秀一。
黑发男人全无此前与宿敌狭路相逢时的凝重严肃,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背着枪袋,站得十分自然,说话的口吻,竟也像与不熟但还算说得上话的人闲谈那般轻松:“赢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现在需要我和你去争取了,对吗,Gin?”
Gin的表情依旧阴沉不变,FBI老鼠的态度转变对他毫无影响——也许还算有一点影响,当然只能是恶心。
他仿若守护这栋死寂别院的银色幽灵,无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用森绿的冰冷眼瞳俯视下方之人,开口便很是不屑:“你只能占据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赤井秀一微笑:“我和你的对决,只是影响不了大局的其中一个分支是吗,了解。”
“你们就在这里,不用担心。”他回头对两个孩子说完,就解开狙击枪袋,随手丢在了地上。
多余的武器不需要,身上有一把枪就足够,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赤井秀一就是能确定,Gin也只带了一把枪,他要带他去的地方,甚至不会有陷阱和暗算。
“带路吧,我亲爱的宿敌。”黑发男人万分悠哉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接我的兄弟,去见他教育方式明显出了大问题的家长了。”
“不要让我想现在就把你的嘴永远封上。”Gin面露嫌恶,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漆黑的走廊深处。
赤井秀一坦然跟上,消失在二楼前,对江户川柯南两人做了一个安定的手势。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已经在他对面坐下的灰原哀死死拉住。
“我们帮不上他们的忙,来到这里的任务,就是见证到最后。”茶发女孩一字一顿。
“可是!灰原你就不担心——”
“我不担心,我相信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所以才不能给他们添乱!”
灰原哀强行镇压了躁动的名侦探,让他把注意到转移到客厅内突然亮起的电视机屏幕上。
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好,只要偏头,就能看清屏幕显示的实时画面。
最先出现的人影,是刚与他们分开不到几分钟的黑发男人。
赤井秀一和Gin正一前一后,走在狭长的楼道中。
这也是多年没人踏足过的楼层,墙壁两侧的画框掉落了大半,碎片散落在失色严重的地毯中央,仿佛时刻等待着,要将没有防备的闯入者的脚踝划得鲜血淋漓。
老式的油灯勉强提供了些许光源。
“我没有想到,那天会是你来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