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出于求生欲迟疑了几秒,事后证明他做得很对,源千穆并不想听笨蛋发表点评,他怕心理治疗开始前病人就被他亲手送进医务室。
“谢谢不必了。不过,既然正好说到这个,你想听我对你的评价么?”
降谷零:“!”
期待交杂不安刚刚升起。
“不会转弯的笨蛋。”
“……”
“也是个各方面都比绝大多数人优秀的人才。”
“!!”
“虽然在训练场上总是过度自信,每次都以为下一次能胜过我,俯视的视角看起来十分可怜。”
“……喂!!!”
“但是——没有但是了,你还期待着有什么转折吗?”
“…………”
九十度直垂过山车指定乘客降谷零,在源千穆似笑非笑的斜瞥下瞪圆眼睛,张嘴,只有口型,本质敢怒不敢言。
他不服,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夸的优点的,比如忠心,比如忠心耿耿,全组织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死心塌地的成员——
“还是开玩笑,怎么,你当真了?不会吧不会吧,你就只有这么一点能为人称道的强项么?真是个笨蛋啊,看在你这么失望的份上,我随便帮你说几个。”
“啊?不是、你等等——”
源千穆就像完全没留意他明面在抗拒,实际发生一百八十度大扭转的即时反应,却故意不偏不倚地直视他骤亮的灰紫色眼眸,从善如流地数了下去:“嗯,反应够快,力气够大,自行掌握了把车开上任何不是路的地方的特殊技巧,很难不怀疑这是个灵长目人科动物的变异。好了,智商不错,实力不错,长得也不错,啧,运气更好,真不愧是……”
降谷零:“!!!!”
“我……这么厉害?不对,我这么厉害是应该的,但是……”
——千穆口中的这个人,真的是我吗?真正的我,真正的降谷零……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里只有一个叫降谷零的笨蛋吧。”
“……”
“又怎么了,啊呀,终于把不服气摆出来了?”
“我从来就没服过!还有,如果我是笨蛋,那嘴上笨蛋来去的你也是个——”
“我是个什么?”
“笨蛋!”毫不犹豫地脱口,奋勇找死。
降谷零以为源千穆会冷笑一声,对自己施以制裁。
可这一次他猜错了。
源千穆只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把视线转向正前方的墙面:“还不错,下次记得喊大声一点。”
“别人怎么评价都是别人的事,不管是出于嫉妒、崇拜、喜爱还是厌恶,本质都一样。你是个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你自己决定,自己牢记,就行了。”
“……我没懂你的意思。”
“叫你少听废话别摇来摆去的意思,就保持你现在的状态,不也很好。”
“不可能吧,你在拐着弯夸我?”
“或许。随便你怎么理解。”
“…………”
很是突然,欣喜油然而生,似乎还混杂了一丝茫然。
降谷零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样的存在,竟然得到了景和“BOSS”以外的人的关注,或者说……“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本该条件反射跳出来的怀疑失去了踪影,源千穆没有看他,平平淡淡地说出了一大堆理所当然……他觉得理所当然的话,而自己听了,仿佛得到了最为期盼的重要之人的认同,几乎被止不住的喜悦淹没。
情绪难以自控。
所以,降谷零说:“千穆,你是不是又生病发烧了,我陪你去医务室?”
源千穆:“……”
冷静,深呼吸,主角只此一个,打死了就没了,把“前·超高校级的心理学家”的专业素养拿出来。
“我没病,你有病,滚。……算了滚回来,你的书架怎么这么空,没事多看点书,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唔,还是很空,那就放几册相簿。”
“相簿?可是我没有相片……”
“那你不知道拍么?喜欢的风景,和别人的合照,你们误打误撞闯进去的凶杀案现场残留痕迹,随便什么,拍下来留作呈堂证供,单纯想做纪念也可以。”
“这个案发现场怎么混进来的,明显不对劲啊!”
源千穆无视掉金发笨蛋的高强度吐槽,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看完了,面色如常地把手机塞回去。
之后,他和逐渐进入状态的降谷零东一头西一头地聊了起来,前面还是他的台词多一点,后面降谷零抢占主动权。
金发笨蛋情绪激动起来便滔滔不绝,顺着源千穆的暗示引导,终于提起了一些“往事”,诸如他小学和景的初识,初中和景爆发的争执,高中和景一起去游戏厅玩街机游戏……
源千穆刚开始听得极为认真,到中途却不知为何蹙眉,再到最后,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不想听了。他打断了降谷零的表演,最后的一丝耐心,留给了最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警校?”
降谷零下意识就要进入警校生“降谷零”模式,给出一个好听光明的标准答案,然而,殷红欲滴的赤眸冰冷地锁定他,宛如一眼便严厉地制住了他的愚蠢行径,而他不想重要的认可离他而去,就只能说出真心话。
“……”
真心话,是【任务】。
“我……”
“说实话。”
“……”
“……”
“我、不知道……”
近乎于呢喃地说出这四个字,世界所宠爱的主角竟像一只可怜的落水犬,无所归依,浑身湿透,神色忧愁却时而变化,不受控制的躁狂藏于不安之下,脆弱的神经随时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断。
只是,有源千穆在,这根稻草绝不会落下。
“不知道?正常,我也不知道。”他轻描淡写,“吃力不讨好的事很多人都得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看你怎么把没意义变成有意义了。”
说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手速,对准金毛的脑门屈指狠敲。
“唔嘶!”
降谷零被敲活了。
与此同时,宿舍门也被匀速敲响几下。
“景他们打扫完澡堂回来了?”
“两个小时了,应该是。”
源千穆坐着纹丝不动,暗示宿舍的主人去开门,手机出现在右手掌心,他不见异常地划开屏幕,打开了某个软件。
降谷零对此一无所知,老老实实顶着通红的额头,去开……
“啪!”
……门。
咔!
源千穆面无表情从侧后方按下手机拍摄键的瞬间。
一块六寸大小、呈圆柱体、色泽鲜艳、搭配鲜果切片与巧克力的——学名大概是“生日蛋糕”的柔软喷香物体,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联手拍在了降谷零小麦色的俊脸上。
走心的生日祝福姗姗来迟:“零啊,生日快乐!”
“蛋糕是景做的,我和小阵平负责给你惊喜,统筹指挥是班长,企划来自千穆,怎么样!大家一起准备的惊喜……啊,零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没事没事不谢不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