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黑泽秀明从兜里拽出一张保险单,“看,他给自己的买的保单。”
“这是从哪儿来的?”目暮警部接过这张厚实的保险单,看了一眼受益人,“意外伤害险,受益人大竹宏美?”
“咳……刚刚坐车来的时候,我从他兜里拿的,这不重要。”
黑泽秀明含含糊糊飞快地说道,“重要的是他买了最高份额的意外伤害险,这份保单的价格可不低,一个普通的送货员完全负担不起。”
“他敢这么做,就意味着他知道投入一定会有回报。”安室透接话。
“嗯。”黑泽秀明应了一声,“大竹浩二想要通过车祸谋杀一个人,最好的情况就是审出他想要杀谁,杀人动机是什么。”
如果大竹浩二不愿意说,那他可能就要用他最不喜欢的那种方法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和规矩,毕竟这位犯人还没有犯罪。”目暮警部看向完全不心虚的黑泽秀明,“这次就算了,我会担下来的。”
“不用,写报告的时候就说是你们早就盯上的人,如果非要提到我,就说是你们叫我来审讯的就可以。反正我是不可能写报告的,至于功劳什么的,记在你名下就好。”
黑泽秀明满不在乎地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过去,大竹浩二差不多也该想好了。
“走吧,高木,继续。”
黑泽秀明打开审讯室的大门,这一次没有故意做一些让大竹浩二产生压迫感的动作。
他坐下后直视大竹浩二的眼睛问:“你想好了吗?”
“我——”
“你仔细想想,你的妻子真的需要你用生命换来的那些钱吗?比起那些保险公司的赔偿,她会更想要一个活着的能陪伴她的丈夫,对吗?”
“别害怕,如果你被威胁了,可以求助警视厅,你有一个才10岁的女儿,她不能没有父亲。”
大竹浩二愣住了,他响亮的抽噎一声,沮丧地低下头,“我说。”
高木缓缓松了一口气,可千万不能得罪黑泽警官啊……
只要他愿意,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隐私。
“我在听。”黑泽秀明身体前倾,这是一个最能让人放松的,聆听者的姿态。
“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这么做,就会杀死我的家人,我没有选择。”
大竹浩二低声抽噎起来,他浑身颤抖,靠着紧紧抓住审讯椅的边缘才能克制住身体因恐惧而发散出的本能。
“我只能买了这个保险,如果我死了,至少还能给妻子和孩子们留一大笔钱。”
“嗯,我明白了,别害怕,警察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黑泽秀明放轻声音,尽量温和地引导,“你要杀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但那个吩咐我的人说过——”大竹浩二将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说,那是一个眉毛很粗,留着胡子,连走路都喜欢叼着牙签的人,只要我一看到就会认出来。这个人明天早上会出现在米花町五丁目18号的电话亭边上,我只要找机会撞上去就可以了。”
“对不起……”
大竹浩二崩溃哭泣,他双唇发颤,负罪感像海水一半淹没了他。
“真的对不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他还把我女儿放学后走出校门的照片传给我看。”
“没事了,你做的很棒,都过去了。”
黑泽秀明上前,动手解开大竹浩二手脚上的锁扣,拉起高木涉就往外走。
等出了审讯室的门,才问:“你是不是认识他说的那个人?”
“啊,是的,那是我的前辈,叫伊达航,现在就在警局。”
“喊他过来。”
“抱歉。”安室透突然插话,“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黑泽秀明恍然想起这位是个打了五份工的卧底,“抱歉,麻烦你到目暮那边做一下笔录。”
酒精的使人获得的兴奋感消失了,黑泽秀明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咖啡甜到底还是不能代替咖啡,这种鸡尾酒只能让他在一时间摆脱心理上对于咖啡的依赖性,不能让他时刻维持清醒。
“哟!目暮警部。”
在这个有点粗犷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安室透转身藏进了拐角。
“奇怪,刚才明明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叼着牙签的男人开始往墙角的地方探头探脑,“刚才那个是谁?”
“是今天碰到的案件的证人,您好,我是黑泽秀明。”黑泽伸出手,握住伊达航的,将他的注意力强行拉到自己身上。
刚才安室透突然出声要早点做笔录离开,根本不是为了明天要上班,而是因为现在出现的这位伊达航是他的熟人。
还在执行卧底任务的他暂时不能被认出来,所以才想要提前离开。
“我碰到了一个受人指使,想要谋杀你的人。”黑泽秀明松开伊达航的手,“你最近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特别危险的任务?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啊,这个。”伊达航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高木,“确实有一个跟踪任务,盯了五天了,但要说实质性的进展……就只有这个。”
他拿出工作手账,横着打开,却没有递给黑泽秀明。
“我怎么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保持怀疑是好事。”黑泽秀明不太在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被怀疑惯了,“你给高木看吧。”
伊达航盯着黑泽秀明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爽朗地笑出声,“开个玩笑,我怎么会怀疑日本警界的明灯!前段时间上面才针对你开过会诶,不过那种话我是不会说的,想被夸奖的话就拿出实际行动来。”
“我没有。”黑泽秀明辩解,接过伊达航递过来的手账本,“谁稀罕那种言不由衷的话。”
“是是~”伊达航笑着应声,完全没有将黑泽秀明的辩解放在心上,心理专家说了,缺爱的小孩在面对直球的时候会很容易害羞,还会手足无措。
说起来,警校里这种性格的人其实挺少的,至少他们那一届就没有,都挺活泼。
手账本上是一串数字,*字开头#号结束。
这种格式的东西看上去很久远了,简直能让人梦回上个世纪。
“怎么样?能看懂吗?”伊达航拍了一下黑泽秀明的肩膀。
“能——”黑泽秀明浑身紧绷,不自然的微微后仰,快速说出答案,“就是早年用电话亭和bb机发信息的格式,对照信息表就可以解出来了。”
“星期天,中午12点米花町5-6,与波洛窗边呆着红领结等待。”
“噢!听不错的嘛。”伊达航还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确实是一盏亮闪闪的明灯呢。”
黑泽秀明不自在地小声嘟囔,“只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常识而已。”
这也能夸吗?
警视厅不要什么会都开啊!
怪不得刚才那些警官们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不奇怪才有问题吧?
“你对常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伊达航抬手勾住高木的肩膀,“周日我还准备带着他去立个大功呢。”
“嘿嘿……”高木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说回来,今天你抓到的人……”伊达航看向走廊边上的审讯室,大竹浩二还在里面接受心理指导。
黑泽秀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想要谋杀你,我建议你明天去这个地方的时候多带点人,或者干脆放弃这个点。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你在跟踪和盯梢了,很可能会取消交易,与其白跑一趟受伤,不如干脆别去了。”
“哈哈,说起来,你在警视厅停车场拆炸弹的样子真不错,你明知道剪断那根红线有可能粉身碎骨,还是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了,为什么?”
伊达航叼着的牙签轻轻挑了一下。
“换做是你,你也会追查到底的,这就是警察的天性。”
黑泽秀明冷下表情,“随你,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他盯着伊达航,忽然想到安室透在游戏cg中看到诸伏景光死去后悲伤的样子。
朋友,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很重要吧?
毕竟认识了那么久,比认识他久多了。
好半晌,黑泽秀明憋出一句话,“你如果要去,就多带点人跟着,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呢,对吧?”
“啊——多谢。”伊达航想起刚才那个匆忙消失的背影,忽然间福至心灵,“你们关系还不错嘛。”
“一般。”黑泽秀明别过脸,不情愿地说,“我要回去了,忘掉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完,没给伊达航接话的机会,逃一样离开警视厅。
警视厅太可怕了,以后没有必要还是别来了,可是公安厅那边也有一个风见裕也。
啊啊啊!
黑泽秀明崩溃地揉了把头发,所以说没事为什么要针对“如何与他相处”这件事开会啊!
日本一年三千多件的杀人案不够你们头疼吗?
黑泽秀明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三丁目物产公司边上的酒店。”
“住宿的话现在这个时间那边应该已经订满了。”热心的出租车司机道,“米花公园的边上应该还有一个五星级,虽然有点小,但是设施都很符合标准,您要去吗?”
“好。”
除了去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五星级不愧是五星级,床垫软的过分,人睡在上面的时候像陷在云朵里。
黑泽秀明差点睡过头,好在床头的闹钟叫醒了他。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三丁目离五丁目不远,坐公交车回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泽秀明吃完早饭在米花公园喂了一会儿鸽子,然后在公交车到达站点的时候卡在最后一秒上车。
“啊——黑泽先生!”
“真的诶!是明灯先生!”
公交车尾部坐着的几个小孩兴奋地讨论起来。
黑泽秀明付了钱,绕过面前两个奇奇怪怪穿着滑雪服的男人,看向车内的乘客,和坐在最后带着口罩不停咳嗽的男人对上视线。
这个长长的下睫毛……
赤井秀一?下次伪装还是带个墨镜吧,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
简直和贝尔摩德的香水一样都是身份证。
今天琴酒不在边上,他和哥哥关系没有暴露的风险,整个车厢能坐位置只有最后一排。
黑泽秀明一边朝着最后一排走,一边回头状似不禁意地看了一眼那两个穿着滑雪服的男人。
真不错,这辆车上有——
两个带枪的FBI,一个带枪的贝尔摩德,一个变小的工藤新一,一个感冒的物理学博士,和三个运气不好的劫匪。
啊,还有他呢,虽然今天不上班,但他好歹是个警察。
黑泽秀明笑着看向赤井秀一,“我能坐你旁边吗?拥有13颗星星的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