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一片寂静。
黑泽秀明摒住呼吸,听到邮轮在行驶时发出的噪音。
那些被船挤开的海浪一潮一潮地淹没他,滞塞感在胸膛中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直射眼睛的灯光让人不适, 但顾不上那么多。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比较难接受,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你坦白, 虽然你也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你。
不、不对。
我是说,你要是不能接受也没关系, 我们之间的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就和景光联络好了, 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完全不在乎。”
“是吗?”安室透看着几乎语无伦次的黑泽秀明。
就算是没有学过心理学的人也能看出来他慌乱极了, 偏偏要强作镇定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不出意外的话, 接下来他会说——
“是的。”黑泽秀明看着房间的顶灯, 缓缓说道。
安室透出了一身汗,他在卧底训练里被注射吐真剂进行审讯对抗训练的时候都没有出过这么多汗。
“你刚刚说还有事情瞒着我。”他缓缓靠近黑泽秀明, 然后在床边坐下,“为什么不干脆一次性告诉我?”
因为不敢。
黑泽秀明不说话。
“你最应该告诉我的事情始终没有说。比如景光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在组织中的线人到底是谁, 完成公安紧急召回任务的那天晚上,在你家装炸弹的人到底跟你谈了什么。”
安室透不疾不徐地细数黑泽秀明偷偷藏起来的秘密。
“你……你们把我排除在外, 该难过的应该是我。”
黑泽秀明小声抽了口气,蹭着床单挪远了一点。
“该闹脾气的人也应该是我。”安室透看着他的小动作悄悄笑了一下,“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难过?”
“我没有难过。”黑泽秀明嘟囔道。
安室透猛地伸出手抓住黑泽秀明的手腕将他拖起来。
这个动作发生在一瞬间, 安室透的力气大的惊人, 黑泽秀明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神来就已经坐起来了。
他怔怔与安室透对视,然后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笑意。
黑泽秀明忽然反应过来,“你那天在偷听!”
“是的,我在偷听。304-303阳台的那点距离我可以直接跳过去,不需要踩在栏杆上借力,所以栏杆上没有我的脚印。”安室透抬起手,把黏在黑泽秀明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拨开,“我早就知道了,你是黑-手-党继承人,还有爱尔那份与国安委员会的合约。”
“其实那天我就回答过你了。”
黑泽秀明在这一瞬间记起那天在阳台上的场景,他们分别站在303和304的阳台上,他问:
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抓住了就可以让国内所有美国CIA安插-进来的特工全滚出去,你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安室透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会。
“我听到了,在那种情况下,你根本没有选择。换做是我,我也会签下那份合约。那天之后我查阅了很多关于意大利黑-手-党的资料,这没什么,又不是人人都是乌鸦军团的boss。”
安室透说着,犹豫着伸出手揉了一下黑泽秀明的脑袋。
“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选择做什么。而我知道你的选择,这就足够了。”
黑泽秀明耸了耸鼻尖,扑上前揽住安室透,狠狠抱住。
“你看上去不像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安室透贴着黑泽秀明的耳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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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秀明僵住了,迅速推开他,“我只是……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并不太想就这样结束。”
“嗯。”
滴——
房门响了一声,诸伏景光刷卡进门,他看着黑泽秀明有些泛红的眼眶扬起眉,将手中放注射器的托盘放在床上。
“他欺负你了?”
这个语气,好像黑泽秀明说是,就能立刻站起来和安室透打一架。
“没有。”黑泽秀明撸起袖子,拿起止血带在上臂扎紧。
“我来吧。”诸伏景光用沾满碘伏的棉球在他的臂窝滚了一圈,等充血的静脉鼓胀起来后干脆利落地将药物注射进去。
注射器中的药物见底,黑泽秀明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后知后觉地感觉刚才好像有点丢人。
“按一会儿,别发呆。”诸伏景光拿一颗干棉球用地戳在针孔上,“你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和安室有话要说。”
“哦。”黑泽秀明点了下头,看着两人走出门,然后蹭开已经有点凌乱的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逃避现实地闭上眼睛。
好像忘了点什么……
是什么来着?
啊,是哥哥!
哥哥好像看到了安室透的背影,他们才见过几面,一点都不熟,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可如果认出来了呢?
黑泽秀明蹭地坐起来,拿起诸伏景光放在床头柜上的宾客名单,试图转移注意力。
但这东西的作用实在很小,他甚至没怎么用脑子就完全记下来了。
黑泽秀明丧气地将名单丢到一边,再次钻进被子里,用又软又蓬的被子裹住自己。
算了,看都看见了,还能怎么样,被问起来的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就蒙混过关。
他闭上眼,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声,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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