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黑泽秀明“吧嗒”一下合上放大镜, 决决定立刻完成它绝交五分钟的心愿。

    放大镜：可恶！

    主人这样，显得它非常像那种愚蠢的普通放大镜！

    黑泽秀明才不管它在想什么，将绑在大腿上的枪套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 从衣柜最下方的暗格里掏出匕首和袖珍枪插进绑在脚踝上的暗扣。

    一切准备就绪后, 转身拉开房门。

    “睡得好吗？”降谷零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

    “比你好些。”黑泽秀明坐到他身边，手塞进抱枕堆里摸了一下。

    温热的，zero刚刚在上面躺过。

    “四小时就要到了。”降谷零倒出放在虹吸壶里的最后一点咖啡，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你要干什么去？”

    黑泽秀明没回答，拿出刚充满电的手机放到支架上并打开直播间。

    手机画面切进直播间界面的时候闪了一下，吉田公馆的监控界面还没来得及出现, 密密麻麻的弹幕就出现在屏幕上。

    数量太多, 根本看不清。

    黑泽秀明不得不输入屏蔽词。

    被文字塞满的手机屏幕这才宽敞起来，弹幕量也达到了能让人看清的地步。

    【为什么还没拆完啊……四个小时了！马上12点了, 12点是不是就是最后期限？】

    【该不会那个小孩子带来的图纸错了啊, 其实根本拆不掉？】

    【前面问是不是根本拆不掉的一看就没跟进全部的事件直播, 这个炸弹只是简单的□□而已，就算没有图纸，爆处组拆除也很容易。不拆是因为拆掉就无法知道下一个炸弹的所在地了。】

    【我跟了全部。为了下一个炸弹的所在地就要牺牲吉田公馆的1000名人质吗？生命难道是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比较的？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那怎么办？让黑泽警官去换？笑死人了，你们黑泽警官可是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宝贝疙瘩, 1000个人质算什么, 哪怕有1万名人质，他们都不可能让他去换。】

    【讨论就讨论，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黑泽先生绝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我相信他！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绑在校车上拆弹, 这次不换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管什么理由呢……我的妻子还在里面……黑泽秀明拿着我们交上去的税, 就该去换啊！】

    【你的妻子能和日本其他民众的生命比？只有你妻子是人？如果下一颗炸弹只有黑泽秀明会拆怎么办？把他送进吉田公馆救换你的妻子, 其他人接下来怎么办？等死？】

    【烦死了，吵了三个多小时了，能不能消停一点，真是吃饱了闲出来的毛病。】

    【嘻嘻，黑泽警官的粉丝是不是急了鸭？你们明灯都扔警官证说自己玩腻了呢，你们怎么还没腻呀？】

    黑泽秀明扫过这些言论，心如止水，耐心等待12点到来。

    反正——

    「我所守护的，就是这样一群人？」

    降谷零的心声突然冒出来。

    「是安全指数常年低下导致的？过度危险的环境会让人变得自私自利？」

    「Aki为什么不生气？他难道……从未对那些仰慕他的人抱有任何期望？」

    是的。

    黑泽秀明神情淡漠地看向一条条在手机屏幕上略过的文字。

    他从不会对陌生人抱有任何多余的期待。

    这些人和金鱼没什么两样。他们在好事发生时从不感谢神明，坏事发生时却埋怨起一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来。

    感激的情绪在他们心里至多停留七秒，甚至更少。

    黑泽秀明看向手表，距离12点还有最后十分钟。

    不出意外，普拉米亚的第三通电话很快就会打过来。

    “你得去接电话了。”黑泽秀明拿走zero手里的咖啡杯。

    降谷零：……

    虽然时间紧迫，但不至于连30秒的咖啡时间都没有。

    黑泽秀明抬手对着马克杯猛吸一大口，腮被撑的鼓起来，在zero谴责的目光中分成四五口全部咽下，接着调转咖啡杯：没了。

    降谷零神色晦暗地看向马克杯边缘湿掉的印子，和他留下的几乎完全重叠。

    他轻叹一声，摩挲了一下指尖，按捺住想揉乱黑泽秀明头发的欲望，起身走向玄关。

    等大门被关上，黑泽秀明才放松脊背靠进沙发。

    “你在支开zero？为什么？”诸伏景光坐到之前安室透坐过的地方，沙发垫立刻陷下去一块。

    “不为什么，因为不能让普拉米亚知道我知道这次接电话的会是我？”

    黑泽秀明被这段类似绕口令的话逗笑，“总不至于是为了和zero抢最后一杯咖啡，我可没这么小气。”

    诸伏景光：……

    他的友人兼boss在这点上完全没有任何自知之明。

    黑泽秀明无视诸伏景光的心声，扯过一边的空瓷盘，将关闭直播间后的手机放在其中，双手交握，静静等待。

    这次打电话的会是智者还是疯子？

    最好是疯子，因为疯子没有理智，崩溃的时候显然会比所谓的智者更加有意思。

    寂静中，钟表的滴答声存在感极强，秒针缓慢转动，带着它身后的齿轮缓缓咬合在一起。

    “——滴滴滴、滴滴滴！”

    黑泽秀明接起电话。

    “surprise！”

    尖细的电子音先后从手机听筒和诸伏景光的手机扬声器里传来，诸伏景光将刚打开的直播间音量调到最小，放到茶几的支架上。

    “本场通话加入全国直播套餐，惊喜吗？我的大侦探？”

    “还行。”黑泽秀明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往下看，人行道上的行人果然都停下脚步看向手机屏幕。

    “你好冷淡。”疯子的遗憾做作至极，“吉田公馆的1000名人质都不能让你对我热情起来？”

    “不太行。”黑泽秀明哼笑一声，“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下一个炸弹的位置。”

    “你不能不遵守我们的游戏规则。”普拉米亚忸怩道，“哪怕你跟我的理想型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可以。”

    黑泽秀明轻轻叹息一声，带着笑意坐回沙发，“好吧，那还是挺遗憾的。”

    毕竟这是最后一个让你意识到自己即将当众出丑的机会，是你自己抓不住。

    普拉米亚对黑泽秀明游刃有余的态度极其不满，他怂恿道：“离12点还有五分钟，如果你愿意开着直播表演自裁，那我也可以表演一个远程停止炸弹。下一个炸弹的位置我会告诉警察厅的其他人，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好，你的筹码不够。”黑泽秀明边说边欣赏直播间弹幕。

    【所以说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会吧？黑泽先生真的要对那些人质视而不见？】

    【追星失败我也就认了，怎么追国家推上来的明灯也能失败？我破防了。】

    【什么叫筹码不够啊，气死我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黑泽警官是这种态度？】

    【……前面是不是忘了黑泽当中甩警官证的事情了，说不定他和他的男友真是黑手党呢？】

    “啧！”普拉米亚响亮地砸了下嘴，“你好像确实不在乎那1000名人质？”

    “你觉得呢？”黑泽秀明深谙和罪犯交流的心得。

    “没意思，还是你男朋友逗起来比较有意思，他不在你身边吗？你把他支走了？”

    “不，是他自己要走的。”黑泽秀明睁眼说瞎话，“他生气了，因为我喝掉了他的咖啡。”

    普拉米亚：？

    弹幕：？？？

    诸伏景光：？

    「明明是你为了喝咖啡把人赶走的！」

    “你不给他打电话吗？”黑泽秀明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嗔怪，“你这样会让他觉得被冷落了，我们会因此吵架。”

    普拉米亚：“……你在耍我？”

    “还没有。”黑泽秀明立刻接话，“毕竟离12点还有……1分24秒。”

    “哦，黑泽先生可真令人失望，他根本不配做明灯！”普拉米亚快活地笑起来，“哈哈，还有这个。”

    “黑泽这种行为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们应该把他当做罪犯抓起来！”

    黑泽秀明用了三秒才意识到普拉米亚在读弹幕。

    “……你在俄罗斯待久了吗？一个日本人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语调说话？”

    “为什么不能？”

    “哦，原来你真的是日本人，pity（令人遗憾）。”

    “你在诈我？！你凭什么？”听筒里传来一声巨响。

    ——是木质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不想知道下一个炸弹的所在地了吗！”

    “在你眼里1000条人命什么都不是？”

    “我说了，你筹码不够。”黑泽秀明冷声道。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语调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直播间的弹幕甚至卡顿一瞬，有了长达2秒的空白期。

    “好吧，还有10秒。”普拉米亚不在乎黑泽秀明是真的冷漠还是看上去冷漠，他马上就可以按下□□，带着那些警视厅的警察们一起上天堂！

    “我将发送下一个炸弹的位置。”

    “嗯，你发。”黑泽秀明无动于衷。

    “还有五秒！”普拉米亚疯狂地笑起来，尖锐的声音仿佛有人用指甲划过黑板。

    “四——三——二——一！”

    “boom！”

    “哈哈！让我们祝贺——什么？为什么？你拆掉了炸弹？你让人拆掉了炸弹！？”

    “你难道不想知道下一个炸弹的位置吗？”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要炸了。】

    【拆了？拆了我们怎么办？万一下一颗炸弹就装在我家这边呢？】

    【我觉得比较有可能装在我这边，我刚刚看到有好几辆车进了小区，然后在排水处那边下来了。】

    【好歹吉田公馆的人不用死了。】

    【黑泽好自私啊，明明可以救很多人，却为了名声救了1000人？】

    【不是……按照你们的逻辑，他救谁都不对呗？】

    “我不太想知道下一个炸弹的位置。”黑泽秀明从弹幕上收回视线，“不如你现在按下□□试试看？”

    “什么？”

    【？？？】

    【什么意思？】

    【别啊，别吓人，兄弟们我往那边跑比较合适啊？】

    “哒——哒哒——”

    听筒里传来鼠标快速按动的声音，很快，普拉米亚放弃了引爆炸弹，他调出了其他地方的监控。

    ——空空如也。

    【什么？为什么吉田公馆的监控突然消失了？怎么换成其他画面了？】

    【还在换！还是连续更换！出什么事了？】

    “你让人拆掉了所有炸弹？这怎么可能？”普拉米亚愤怒地将鼠标甩脱，“你怎么会知道——是信号？你怎么可能想到通过信号查找？”

    “我为什么不能想到？”黑泽秀明顿了顿，语调一转，学着普拉米亚的语调道：

    “surprise！And checkmate。”

    “我说了，你的筹码不够。”

    -

    【？？？？？？】

    【？】

    【啊啊啊啊啊，我爱上他了，妈妈我一定爱上他了！不然我的心跳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太好了，我房子没塌，不仅没塌，它还会自己长高高，呜呜呜。刚才我差点就失去希望了。】

    【骂人的脸疼吗？略略略。】

    【没错，就是我骂的，今天以前不知道黑泽警官这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