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犹豫了下,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殿下,实际上,陛下也不太赞成阿特阁下太靠近您。”
奥利弗当然知道,福斯口中的‘陛下’,指的是曾经最宠爱他的老国王,而不是卡麦伦。
他眨了眨眼,在记忆里实在没翻找出关于那位阿特男爵做过的任何出格事,不禁更想知道答案了:“他难道是做过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恶事吗?”
“……不。”福斯默了默,艰难地向他如天使般纯洁的小主人,尽可能委婉地解释着:“他只是,太浪浪.荡不羁了。”
让阿特这个名字,以他那钓名沽誉的父亲斯蒂欧迪欧伯爵痛恨的方式,一夜间响彻王都的,还是他十六岁时的事。
彼时还十分宠爱这个外貌最像自己的儿子的伯爵,为了让他能在国王前亮相,早早就铺垫好了,做足了准备,就等把他打扮好,在生日这天带去宫廷宴会了。
哪知道叛逆的阿特直接趁他不在家时打晕了侍卫,连夜逃到了王都里当时最美貌的女演员家里,用腰带上那颗价值100金币的宝石充当三晚的度夜资,直接放弃了前去那场不知道多少人想去的宴会。
当暴跳如雷的父亲找到女演员的住处,却震愕地发现他衣冠楚楚,根本没有跟女演员滚到床上去,而是专心致志地为她画着人像画。
那副栩栩如生……不,比她本人还要来得更美的人像画,不久后就在王都里被卖出了400金币的高价,也让阿特‘厌恶政治的艺术家’的名号彻底打出去了。
而阿特本人的话,在意外见到天使公爵一面后,对于错过了那场宴会的轻狂决定,却是无比后悔的。
神啊,他原本可以早几个月就见到世界上最美的人的!
看到奥利弗的那一刻,他彻底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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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后,他简直恨不得当场捶胸顿足。
他可真是愚蠢!无可救药的愚蠢!
哪怕这样的态度反转,会让自己招来外人的嘲笑,阿特也毫不在意。
愿意付出一切追求‘美’的他,无论如何也想用手里的画笔,画下这位赋予了自己的生命全新意义的缪斯的美丽模样。
面对疯狂地迷恋着这份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美貌的阿特的纠缠,灵魂不全的“奥利弗”是毫无感觉的,应对时也懵懵懂懂。
福斯则毫无疑问地厌恶着阿特。
他总能让这个放荡的年轻贵族哪怕求见上一百次,都不见得能见上他的小主人一次。
阿特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被迫冷静下来,当然就想通自己多半是遭到了这位古板的管家的厌恶,才不被允许进入。
他当然没有放弃。
除了积极出席那些或许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奥利弗公爵的宫廷舞会外,他还想出了一些奇怪的招数——譬如通过装扮成女仆的模样,偷偷混进奥利弗的住处里。
也正是因为他的无孔不入和厚脸皮,才让“奥利弗”的记忆里,经常会出现他的面孔。
“他做梦都想画一幅殿下的画!”福斯眉头紧锁:“无耻的浪荡子,他那画过会为了一枚金币、就高高兴兴地脱光衣服,出卖皮肉的……舞者和演员的笔,怎么配画下殿下的身影!”
真要看爵位的话,曾经以骑士长的身份上过战场,建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功的福斯,事实上也是男爵,与阿特是一样的。
他心甘情愿地侍奉着小殿下,却不意味着他会对得不到他认可的其他人曲下膝头,割舍下骄傲。
“我明白了,福斯。”奥利弗轻柔地拍了拍管家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肩头,安抚地放轻了嗓音:“你放心吧。”
见向来沉稳冷静的管家难得露出嫌恶的神色,他还以为那个‘阿特’有多离经叛道呢。
现在听来,只是一个在现代根本称不上出格的艺术家而已。
而且他骨子里没有这个时代的贵族特有的傲慢,对那些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的可怜女性,当然不可能秉持鄙夷和苛刻的态度,而更多是同情和怜悯。
这是个由血统和阶级决定一切,男性完全占据上风的环境,对于那些美丽柔弱的女性而言,根本没有太多的生路。
但福斯会持有这样的态度,是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和时代背景所造成的,更是出于维护他的真心。
在不影响他的行动和发展大方向的情况下,奥利弗当然不会想着去反驳他忠心耿耿的管家,伤害对方的尊严。
不过,知道阿特想要的是什么后,反而方便他和对方商量接下来的事了。
想到这样一位艺术性人才能派上的诸多用场,奥利弗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双手都拎着装着猫的笼子的两名仆人,也冒着雨来到了城堡之中。
他们先在大门处将笼子放下,哆哆嗦嗦地脱掉湿透了的大衣,尽可能地拍去身上沾到的大小泥块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不安地“喵喵”叫着的小猫们,叫声忽然奇怪地停顿了一瞬。
更没有察觉到,在通往厅室所在的第二层的石阶最高处……
有一条金黄色的蓬松尾巴,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