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来自外地的商人们沉迷饮酒, 甚至在春集结束后,宁愿继续在条件普通的旅舍里住着也不肯回家,作为领主的奥利弗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这些简直是会行走的活广告牌啊:就算不可能掏空所有商人的钱包,但奥尔伯里城身上的新“酒城”标签, 至少是初步贴上了。
这倒不是意味着, 所有商人都是终日酗酒的酒鬼。
只是在还没出现蒸馏技术的时候, 人们能享用的酒品都是度数较低的酿制酒。其中又以啤酒为主——口感不那么涩的葡萄酒, 无一不称得上是奢侈品,也是大多数人都负担不起的高价位了。
除了金钱和名声外,奥利弗还从这些常年行走在各大城镇间的商人, 得到了更重要的信息。
即使福斯已经对格雷戈城等主要城市派出过一些耳目,但由于条件限制,能探听到的内容有限, 而传递的过程也比较缓慢。
相比起来,人脉宽广的商人在一些攸关生意安危的风向掌握上,向来是最灵通的。
很多时候,即使他们本身没有意识到背后的深意, 光是他们表面上所留意到的一些浅显事实,也够让嗅觉敏锐的福斯等人捕捉到真实的动态了。
“殿下,”这天晚上, 福斯沉声道:“那名羊毛商人乌提到,格雷戈城的麦肯纳伯爵最近在大量收购羊毛。”
“羊毛?”奥利弗经这么一提醒,不由也有些心动,提议道:“我们也收一批吧, 福斯。”
剪羊毛的最佳季节毫无疑问是在春季——去掉厚重毛发的羊, 在夏天的放牧场上能过得更清爽舒适, 也不用担心容易着凉。
而由于羊毛修剪下来后, 除非经过一番堪称大费周折的清洗、否则是会发出浓重异味并打结,不适合长久保存的……因此在冬天刚过去不久的冬天,也毫无疑问是羊毛价格最便宜的季节。
话题被带歪,福斯却只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颔首道:“是,殿下。”
“亲爱的福斯啊,”奥利弗满意地笑了笑,宛若正经道:“我相信你特意提起乌的买卖,一定不只是关心他的生意那么简单吧。”
福斯轻轻点头,云淡风轻地说:“殿下或许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这些骑士上战场时所穿的盔甲里,上面是带衬垫的短袍,而下面穿的,就是一双羊毛长袜了。”
“哦?”
奥利弗这下是真来兴趣了,定睛看向福斯,微笑着等待下文。
好几天都通过部下对商人们进行了旁敲侧击,的确收集了更多有说服力的证据的福斯,缓缓地弯了弯唇角,继续道:“乌在格雷戈城的买卖做得空前顺利、只用三天时间就把货物大批地出售一共的,有布商——尤其是他一向乏人问津的帆布,可是在短短一天里就兜售一空呢;有农具商人,大方的买家据说连一根铁块都没给他留下;麦肯纳伯爵似乎还在格雷戈城的春耕已经完全完成的情况下,让奴隶商人为他到处寻找雇佣兵。”
奥利弗安静听着,唇角缓缓弯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这一系列针对性十足的行动执行下来,只要是稍稍对那位看似昏庸荒唐的领主有所警惕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出危险的气息了。
粗糙的铁棒和铁块,是丢进风箱里重新熔炼,或者直接加热打磨后制成杀伤力大的武器用的基本材料;帆布是制造普通步兵身上护甲时,最称得上物美价廉的基础材料之一;在农忙已经结束的情况下,还要特意去雇请雇佣兵……
“唉。”
奥利弗故作犯难地叹了口气,莞尔道:“看来我们的这位邻居,似乎要当餐桌上的一条臭鱼呢。”
那是旅馆里常用的说法——一位不请自来的吝啬客人,那可真是不小心端上餐桌的臭鱼一样叫人厌恶。
福斯微微颔首,低声道:“尊敬的殿下,卫兵队已经初步训练好了。”
虽然在前骑士长苛刻的审视下,那群人还远远达不到能护卫奥利弗殿下安危的程度……但至少会比一群临时抄着农具,穿着帆布衣甲的“雇佣兵”要来得忠诚,更愿意为主人付出全力。
让管家有些意外的是,曾经会对人数远少于麦肯纳伯爵的军队的强盗团都感到头疼的小殿下,这次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依然是心平气静地笑着:“让你费心了,我亲爱的管家先生。这次送上门来的不速之客,会成为我们最好的练兵对象——一把没见过血的刀就算再锋利,也不能算得上是好刀,对吗?”
福地俯首,深以为然道:“是,殿下。”
奥利弗虽然打算让那去年秋末通过运动会和剑术比赛筛选出来、承担了一整个春冬的严酷卫兵训练的士兵们去实地磨练一下,但还是做好了直接插手干预的准备。
在亲眼目睹过奥尔伯里城堡里那些饱受折磨的女奴隶的悲惨结局后,他就不再严谨地遵守着“尽可能不用游戏系统干预”的狗屁原则了。
要真要置身事外,遵循大自然选择的话……他最初为什么费尽心思去救那些莱纳人呢?
士兵需要锻炼,才能增进对职位的荣誉感,巩固对领地的归属感,磨练出能服从军队命令的天性,和不会被敌人轻易影响的坚定意志。
但他辛辛苦苦养胖的人,可不打算让他们轻易死在战场上。
——尤其还是最让他厌恶的侵/略战争。
猜测着麦肯纳伯爵可能的目的,奥利弗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冷然。
说白了,麦肯纳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他,明摆着等他辛辛苦苦将城救过来后、仗着他与卡麦伦国王关系不睦而准备抢占走这座城池的统治权。
是对方趁火打劫,并且有着很明显的“以大欺小”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