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数尖锐的小铁片贯穿喉咙, 再因为倒灌进气管里的血液而机械性窒息……
绝对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死法。
更何况当铁片完全嵌入血肉后,唯恐他不死的斯拜尔还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右脚上,用力到额头青筋暴起, 几乎要将那喉管给生生踩扁了。
格里德的嘴巴大张着, 面孔扭曲,却只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无比沉闷的“咕噜咕噜”声。
斯拜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然而格里德挣扎得越是厉害, 他用的力气就越大。
当格里德短粗的四肢上下奋力挣动,活像一条被丢进开水里的鱼般时, 他全然没有给予任何怜悯。
而是不假思索地用力转动了前脚掌, 好让铁片直接搅碎了周边的血肉。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咕叽咕叽”声传来。
“嘎!”
一声尖锐而怪异的声响后, 格里德的头颓然无力地扭向一边, 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也渐渐松开, 变成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诡异弧度。
斯拜尔却还是没有减轻脚下的力度。
他仍旧死死地踩着格里德的脖颈, 哪怕猩红的血已经淌了一大滩,哪怕感觉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挣扎。
直到被赶来的那两位骑士护从拖走,按着头, 强迫他重新跪在奥利弗面前为止。
“十分抱歉,让尊敬的殿下您见到了那么肮脏丑陋的一幕。”
虽然十分狼狈, 但斯拜尔还是在深吸了口气后, 彬彬有礼地致歉着。
他的声线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但任谁都看得出来, 在这个人身上那根原本紧紧绷着的、无形的弦,已经彻底断掉了。
在奥利弗示意骑士们松手,他得以重新抬起头来后, 甚至还弯了弯唇角, 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也无比感激您的慷慨仁慈, 准许您敌人的冒犯, 并允许他实现最后的愿望。”
斯拜尔隐约猜到,这位小公爵并不是没有完全察觉到他刚才接近格里德的意图,却默不作声地纵容了他。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因此得以实现这两年里、也是这一辈子最大愿望的他,都对这份沉默的仁慈心怀真切的感激。
毕竟格里德虽然落败了,但他所代表的庞大赎金,也往往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善待。
他与格里德都是奥利弗公爵的俘虏,现在却暴起杀死了格里德,直接导致奥利弗公爵蒙受一大笔财富的损失,显然是他赔偿不起的。
奥利弗凝视着他,语气平静道:“你非常清楚,按照王国的法律,杀死大贵族,是必死的重罪。”
“是。”
斯拜尔恭顺地躬着身,一板一眼地阐述着:“而身为王国唯一一位公爵的您,是绝对有资格做出判决的。”
斯拜尔家族世袭的,只是男爵的爵位——作为地位仅次于国王的高贵存在,公爵虽然无法直接审判仅比自己低一级的伯爵,却能代国王主持小贵族对子爵以上大贵族的冒犯举动的法庭判决。
更何况斯拜尔是当着奥利弗的面,以俘虏的身份杀死了曾经的伯爵主人:不管是谁来审判,都是必死无疑的。
死?
他根本不在乎了。
虽然逃亡失败这点让他感到有些可惜,但也因此获得了亲手为威克提姆报仇、杀死仇人格里德的快感。
那才是无论什么,都无法取缔的。
能像碾死一只肮脏的臭虫一样,彻底碾死当初将可怜的威克提姆蹂/.躏至死的格里德……不管将面临多严酷的刑罚,他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你得到过深切的教训。”奥利弗却没有立即命令人将他拉下去关押,而是以斯拜尔诧异的方式,像是与他聊起天来:“如果你曾经尝试规劝,而不是变相地纵容了他对其他男童施/虐的话,威克提姆或许就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
斯拜尔闭上了眼,轻轻颔首:“是,殿下。”
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仁慈。
然而残酷的事实证明,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痛失爱子。
然而紧接着,奥利弗就话锋一转:“但即使那么做了,你能对格里德做出的改变,无疑是极其有限的。”
天生的恶心癖好所引发的罪行,在相关法律较为完善、严厉的现代还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在贵族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这个时代。
位居上层的贵族对下层的贵族、自由民以及奴隶有着绝对的压制,针对他们的惩罚和约束力却少得可怜。
他们不受法律和道德的束缚,身边也没有人胆敢反抗他们的权威,大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
身为管家的斯拜尔,又怎么可能扭转得了麦肯纳的天性呢?
就算斯拜尔当初选择了竭尽全力去制止,后果也只可能是——对此感到厌烦的格里德,直接换一个人当自己的管家。
奥利弗:“即使你有错,也因此受到了惩罚,但12岁的威克提姆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一切?”
斯拜尔怔住了。
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抬起眼来,直视这位小公爵的眼睛。
他以为会看到冰冷、傲慢,或是厌恶……
但湛蓝的眸底所蕴含着的,却是最柔软的光芒,就像是投映在碧蓝海水里的明亮星辰。
金发公爵那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面容此时沉静如水,罕见地没有带上那被所有莱纳人所熟悉的笑容。
在斯拜尔眼里,他却像是散发着足够安抚一切创伤的淡淡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