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最后是在剧烈的疼痛里醒来的。
艰难地睁开眼睛后, 他起初只看到一片黑暗,心脏一下被吓得失速了。
“那么快就醒来了?”
崔特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口上, 疼得他一身闷哼,脸上尽是带着恶意的笑:“这么强壮,真不愧是当时能被选进卫兵预备队里,充当那个小公爵走狗的奴隶啊。”
先是脆弱的后脑勺上挨了重重的一棍,再是昏迷中又被一群恶棍报复性地殴打了很久,这时的杰克已经是遍体鳞伤。
他的耳朵里嗡嗡叫着,只朦朦胧胧地辨认出是崔特的声音, 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却不清楚。
被脏布和绳索堵住的嘴里满是甜腥味,牙齿也掉了好多颗, 鼻腔里还有温热的血液在不断流出。
身上则被人用绳索牢牢捆住, 连坐都坐不起来。
不过就算杰克真想挣扎,他也没有办法了:先不说这间粮仓里足足站了十几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奴隶, 光是这一身数不胜数的皮肉伤和骨折,就让他只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份。
“该走了。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吗?”
因赛特冷静地提醒道。
崔特的眼里掠过一抹畏惧,脸上却还强撑着:“哼。”
尽管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他还是故意将重力碾在杰克那断了好几根肋骨的胸口处的脚,给一下移开了。
他对因赛特的确是极其忌惮的:明明是才来这里不久的奥尔伯里人, 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获取了粮库的钥匙, 还摸清楚了卫兵巡逻的空隙, 带他们这群人进入到这里。
而且在下午时,所有人都没发现附近竟然还躲了个偷听的杰克——只有因赛特及时地察觉到了。
杰克其实已经足够谨慎, 在听到那群人都离开的动静又等了一阵, 才起身离开。可他却不知道, 因赛特没有走, 而是通过打手势的方式,让其他人先离开了。
要确认杰克的身份,对因赛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只要跟在他身后,再到埃德力家附近一打听,‘杰克’这个名字和他的住址,就一下被不设防备的其他奴隶给说了出来。
既然杰克会热心肠到帮埃德力的忙,那要是谎称埃德力病倒的话,一定就能顺利将他骗出来。
——事情也就如因赛特想象的那样顺利。
崔特不知道的是,这还只是因赛特临时想出来的计划之一:他原本是想再留久一些,设法通过考试来进入猫猫神的神殿,甚至进一步渗透进高层中的。
可从管事的态度和附近卫兵巡视的频率,他却隐约察觉到,对已经故意展现出一些特殊才能的自己,上面却不像是对其他奴隶那样重视。
或许,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是一个大胆的推测,但因赛特清楚自己的任务非常重要,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继续盲目冒险。
他必须尽快离开。
但因赛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一事无成地离去:于是转为煽动这些早就在心里堆积了不少针对奥利弗公爵不满的奴隶,让他们至少破坏掉几个粮仓,制造一些混乱出来。
“别太贪心了。”见所有人背上都负着重物,塞得鼓鼓囊囊,而且彼此间嘻嘻哈哈的,根本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模样,因赛特不禁皱起眉头,冷声道:“卫兵一旦得到城内出现异常的消息,他们会做出的第一反应,一定就是关闭城门——对他们的袭击必须一击有效。你们都背这么多,怎么可能会骗得过他们?当他们会看不出来吗?”
人们面色讪讪,却谁也舍不得放下来。
“而且这对你们的活动也很不方便。”他接着说:“要是有人弄出一点额外的动静,谁都不可能跑掉。”
“……知道了。”
最后是这群人里俨然充作领头人的崔特出面,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后,还是选择听从了他的建议。
崔特他们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杰克,脑子迟钝地分析着,身体却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事实上,在他浑身血肉模糊的情况下,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不过在场的人们都是既兴奋、又害怕,根本没人在乎地上这个差点害他们走漏风声的俘虏。
在等待卫兵下一次换班的空隙时,他们将声音压得很低。但从交谈的欢快语气里不难听出,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因赛特利用了,只一心期待着新的美好生活——虽然要靠自己这次抢下的食物和武器。
因赛特说过了,能给他们提供新的身份和路线,从西边的矿产城市绕去王都那边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幻想着王都的好日子——但靠着这些财物,只要去到陌生的城市,他们就能买一间住宅,只要纳上税、再住上一年,就能成为那座城市里的自由民了。
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莱纳,对“学习”更是不屑一顾的奴隶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不切实际,才会被因赛特那漏洞百出的话语蒙骗了。
“好了,杰克。”
在看似漫长的等待后,离开的时间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