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王伏诛, 新王登基,这无疑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想到那位充斥着神异色彩的奥利弗公爵,一些一直以来持中立或反对意见的大臣们, 便感到犹豫了。
他们需要迎接的新君王,可不仅是流淌着老国王奇恩·冯·奥古斯塔·亚历山大·乔治·姆斯塔三世的高贵血脉的幼子,也不仅是之前人口相传的神使。
而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强大神明啊!
尽管绝大多数大臣不曾有幸亲眼目睹那日的情景, 但在场的民众和士兵,以及那些被吓得语无伦次的高阶将领,是不可能串通一气欺骗他们的。
再加上那些曾经深深得罪了奥利弗公爵,畏惧报复而当天就匆忙出逃的贵族们,都接二连三地死于非命——得到底下人的汇报后,他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弄清楚了两件事。
在平民甚至是奴隶眼里,那位拥有无双美貌的神祇, 的的确确是他们温柔慈悲的救世主, 无私地将他们从绝望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从王都这大半个月里迎来的奇迹转变来看, 祂对受难深重的人们可谓悲悯到了极点,以那强大得不可思议的神力将笼罩在王都上空的阴云轻轻吹散。
但那位温柔美丽的神祇, 同样也有着嫉恶如仇、杀伐决断的一面。
尤其是面对做事不义不公的大臣, 他从不手下留情:干净利落地死在他手下的大贵族, 就有曾经的格雷戈城主、伯爵格里德,还有撼动了整座王都内城的国王卡麦伦。
正是受到这两位大贵族之死的震慑, 哪怕是再贪婪的野心家, 也不敢表露出奉卡麦伦之子——那个才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做傀儡国王的欲/望。
而且, 身为人类的他们, 真的有资格拥戴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祇成为新王吗?
至少在他们之中, 并没有人自认拥有纯白无瑕的履历。
更不敢冒着触怒一位真正神明的风险, 去贸然寻找那位从那天的短暂现身后、就一直不见踪迹的神明。
于是在众大臣心照不宣的沉默下,这个王国最尊贵的那个宝座,从卡麦伦死去那天起就一直空悬着,静静地等待着它真正主人的降临。
对于宫廷内的尴尬局面,奥利弗尽管从不在意,但也完全能想象得出。
实际上,祂并不打算让那个位置空置太久。
于是,在确认过王城的诸神都在卖力地弥补过失后,祂便带着猫猫神,一晃回到了格雷戈城。
与这数月里遭遇大起大落、险些毁灭的王都相比,一直处于奥利弗公爵治下的格雷戈领尽管受到了严格的出入管控,街上的外地行商锐减,但情况无疑要好上太多了。
这也归功于三城间产出的资源足够互补,在交通便利的情况下,进行均匀分配,人们的生活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
倒是外地的商人心急如焚——莱纳农作物与副产品也就罢了,不论是奥尔伯里领那烈辣甘醇得独一无二的美酒,还是格雷戈所在的核心方位与印刷出来的无数书籍,可都是深受其他城市欢迎的抢手货啊。
而日渐富裕起来的三城人的购买力,同样也不容小觑:猛然间失去这么大的买家与卖家市场,许多的旅行商人宁愿在城外隔离区驻守,祈祷早日城区开放,也不愿就此离去。
当神王的意识回到金发蓝眸的“奥利弗”——这具祂以神力凝出的分身后,那双湛蓝澄澈的眼眸里,一下便变得神光熠熠。
这是再细微不过的变化,连这些年里一直侍奉着奥利弗公爵、现在也正小心翼翼地服侍祂用餐的贴身男仆约翰,都未能察觉。
却被侍立一边的福斯捕捉到了。
“奥利弗”微微闭上眼,很快地适应了将强大的神识部分融入人族身体,像记忆中那样活动的感觉,然后笑盈盈地看向福斯:“福斯。”
银发绿眸的管家一直紧绷的脸色,直到这一刻才稍稍柔和了些。
他向以前那样优雅俯身,有些突兀地问候道:“日安,尊敬的殿下。”
餐室里此时只有福斯与约翰两人,连平时总跟公爵殿下形影不离的“金”,都已经很多天没有出房门、据说是正专心向猫猫神祈祷了。
约翰听到这两句来得有些莫名的对话,不禁面露茫然,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果断抑制住了好奇心,垂下眼睛不乱看,更没有狂妄地发问。
“约翰,”不等他再纠结自己接下来的做法,管家福斯的指令便给了他走出迷途的方向:“你先退下。可以吗,殿下?”
奥利弗莞尔:“当然。”
约翰心里微松口气:“是。”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学会了绝对服从的重要,于是毫不犹豫地放下了雪白的餐巾,向公爵深鞠一躬后,以得体的姿势退出了餐室,并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约翰刚一离开,奥利弗便放松一笑,亲昵道:“我就知道,哪怕是拥有我部分意识的分身,也不可能瞒过最忠诚亲近的部下……还是被你发现了,亲爱的福斯。”
“殿下。”
平时总能被殿下温柔的话语安抚到的管家,这次的背脊却依然紧绷着。
他眉眼低垂,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您这些天里,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