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规能成为杜永昌最宠爱的儿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杜永昌的幺儿。
还因为他和杜永昌一样,是个不信鬼神的人。
杜永昌少时流离失所,从军后一路咬着牙拼杀,踩着累累尸骨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他既不信鬼神,也不信报应。
金窝窝里出生的杜子规与他如出一辙。
杜子规就像一个更小的他,受得起更好的教育,也拥有更高的起点。那是杜永昌奢望的人生,是杜永康期待的爱子。
可现在这个儿子,却仪态尽失地喊着“有鬼”冲了过来。
杜永昌看得眉头直皱:“拦下小郎君!”
长随们一拥而上,把杜子规扶到一旁的坐塌上坐下。杜子规刚一落座,就一个哆嗦:“她在,她还在——!”
“小郎君被魇着了。”杜永昌道,“去请大夫来。”
杜子规猛地抓住杜永昌的衣袖,咬牙道:“都下去!”
他发了话,众人犹犹豫豫看向杜永昌。杜永昌挥挥手,众人齐齐退出。
屋内只余下了父子两,杜子规才惊惶地说:“爹爹,不是梦。她一直都在,她现在都在。”
“子规,你在讲什么胡话!”杜永昌道。
杜子规指了指耳朵:“我能听见她说话,爹爹听不见吗?”
“什么……”
“呼——”杜永昌的耳朵突然感到了一阵微风,“这位大人不喜奴家,奴家好伤心啊。”
杜永昌猛一转身,书房内空空荡荡,再无他人。
“嘻嘻。”另一个耳朵又被吹了口气,“大人是在找奴家吗?”
一阵阵鸡皮疙瘩自尾椎骨爬满全身。
杜永昌汗毛直立看向杜子规:“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与我细说。”
“我只是见爹爹一直想要那猫咖,就点了一队人马随我同去。此世间哪有精怪,无非是江湖浪人弄虚作假的手段。”杜子规说,“然后……我被迷晕了。”
那雾气里有一股怪味,杜子规醒来便想,那应当是某种迷药。江湖骗子们善用稀奇古怪的手段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没等他想出个头绪,耳朵便被吹了口气。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对他说:“大人都不看奴家一眼吗?”
这是个除了他谁都听不见的声音。
那声音或远或近,对着他的屋子,他的功课一通点评,他快被吵疯了,可除了他谁都听不见!
可若说下午只是吵,到了晚间,事情就变得可怕了起来。
那声音试图显形。
白色的、缥缈的影子在他的院子里乱走。被烛火灯光一照,甚至试图上别人的身。
杜子规一开始还沉得住气,毕竟那影子只能在院里显形。
直到他熄灯想要入睡,被窝中的小腿却感到了一阵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缓缓往上爬。
他一睁眼,那白色的影子就趴在自己身上!
过长的头发随意披散下来,一张脸没有五官,却能听见它在笑。
“大人,你要抓奴家?”
杜子规惊慌失措地翻身下床,往屋外跑去。可那人影却先一步到了门口。
它变得那么高大,整个身躯堵住了门,一个脑袋弯弯曲曲地顶在门框上,脑袋倒转地看着杜子规:“大人,你要去哪里?”
杜子规终于承受不住,尖叫着冲了出去。
杜永昌听罢,双眼怒火熊熊,对门外长随吩咐道:“将小郎君院里的人都拘来!”
随后便是一整夜的鸡飞狗跳。
顾长安随手拉掉这一段的进度条,心满意足地在空中抓了一把。
一个小小的黑点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