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来得也急,呼啦啦地就将竹里花院中的衣架掀倒了。杭州府贯来是夏日暴风疾雨多,秋日凉风向来比夏日温柔些。只是风一起,天就更凉了些。
竹里花心中绕着弯地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安慰一下猫老爷。
毕竟那老虎精还是个少年郎,少年人脾气总是更急切些。
虽然我们猫老爷也是个少年郎,但毕竟是菩萨座下的仙童下降,必然比那山野里的老虎精更加包容更加沉稳。
他们凡俗的家庭,也少不了闹起来回娘家的。虽然这老虎精不是回娘家吧,但……实在要是担心,不若便……
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长安。”
那白发郎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脸色虽然平静,竹里花却莫名读出了赶路的尘土气来。
他连忙拱了拱手:“老虎老爷。”见了礼,就匆匆告了辞。
顾长安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小白虎:“一大早的做什么去了?还带着虎虎。”
“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吃兔子?”白七说,“趁着昨夜起寒风,我今早去打了两只。顺便带着虎虎去锻炼它的捕猎技巧。”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边的野兔。
顾长安抿了抿唇:“我不会做。”
“那就让隔壁的竹掌柜来掌勺。”白七说着,靠近他用脸蹭了蹭长安的脸,“我没受伤,别担心。”
顾长安垂眸,就看见他修长的脖颈上还未好透的伤痕。那伤口一路往下,被衣裳掩盖。
什么兔子才能伤到脖子?
顾长安想着,伸手拍了拍白七的背脊,又从他怀里接过虎虎。刚摸了两下,又在虎虎的脖颈上发现了一道新鲜伤口。
那伤口从脖颈一路延到背脊与右前爪的交汇处,没了毛毛的掩盖,看起来甚至有点狰狞。
“虎虎受伤了。”顾长安轻声问,“什么兔子才能把它伤成这样?”他说完,也没等回答,只是叹气道:“你去吃饭吧,我给虎虎擦药。”
他发了话,白七只能转身进了厨房。顾长安细细看着他的动作,果然发现白七的右手动作也有些迟缓。
顾长安低下头,细细地将药擦好。
小白虎在他手下发出呜呜唧唧的声音,顾长安看着它哼唧,伸手点了点它额心王字:“现在知道痛啦?之前怎么这般不小心的?”
“嗷呜~”小白虎伸出胖爪爪抱住顾长安的手腕,偏过脸用力蹭蹭。
顾长安不为所动,翻过手捏着小胖爪说:“今天你只有病号饭了。”
虎虎瞪大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就听顾长安又说:“谁带你出去的,谁和你一起吃病号饭。”
白七端着病号碗,露出和小白虎同款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不敢反抗。
小狸花看不懂这个人在演什么把戏,它吃完了自己的饭,等顾长安端着空猫碗回了厨房,才踱步到白七身边,喵喵问他:“那只蠢猫呢?”
“潼潼回家了。”白七说。
小狸花吃惊地“喵”了一声:“真的回家了?”
“当然。”白七说,“这是它的心愿,长安满足了它。”
“可是她的家,不是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小狸花轻声说。
“再远的地方,如果一心想要回去,就一定能回去。”尺玉跳了过来,“长安总是能办到。”
小狸花看向它。
金色的猫咪便又聒噪起来:“你该多信任长安的。不管有多少偏见,至少这偏见不该落在长安身上。”
真的很聒噪。
小狸花三步并两步的跑远了。
院子里的大树爪感依然很好。它动作熟练地爬到树梢,又跳上二楼房檐。
站在房檐上,它已经能看到河坊街大半的风景了。
街中的早市有腾腾的热气,白色的热雾笼罩着一整条街,叫猫看不真切。就好似楼中的那个人。
他温柔又包容,还真的能完成猫的愿望。
这样的人,小狸花就更看不真切了。
它讨厌他,不想、也不敢去信任他。
如果信错了呢?它可再没有第二条命去赌啦。
可是……
我也好想主人啊。小狸花独自一个猫站在房檐上,委屈地“喵呜”了一声。
主人还好吗?有同样想念她的猫咪吗?还……还……
还记得我吗?
天边的阳光照耀了过来,将小狸花笼罩在了秋日的朝阳之中。
小狸花在阳光中趴了下来。
它肚子里饱饱的,浑身也暖洋洋的。这里的一切都很好的模样。
它闭上眼,晃着尾巴想,再好也没有家里好。
我也好想回家啊。
哪怕只是再见主人一面,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