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录一手拎着新棉被,一手抓着钱袋,有些晕乎乎的。
这就有……十两银了?
“大郎?”陈娘子从正厅里出来,见儿子站在门口动也不动,不禁有些担心道,“可是遇上什么事了?怎得不进屋?”
“娘亲!”陈录连忙几步上前,将新被子与赔偿款都交给了陈娘子,“马知府刚刚着人来送银钱了。有整十两呢!我们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冬天,你就不要再给人洗衣服了,将手冻坏了就不好了。”
“不洗衣服能怎么办呢?”陈娘子忧愁地问,“这些银钱总会坐吃山空的。”
“您都交给我。儿子长大了,能撑得起家。”陈录认真道,“这些银钱您收着,我再去寻柴担儿买些柴火。”
先前没钱,陈录置办家什始终束手束脚,连柴火都要靠三子哥接济。现下突然有了一大笔余钱,他便想多备点东西好挨过这个冬天。
还得给三子哥买点谢礼……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盘算。这次搬家可真是多亏了三子哥相助。
还有猫老爷与老虎老爷……
可是两位老爷那般神通广大,会有什么缺的呢?
陈录一边想一边往河坊街走。走着走着眼前便是一亮,他走到猫咖门口了。
有间猫咖绣着小白虎的招牌迎风而扬,隔着透明琉璃窗,能见到猫老爷正在逍遥椅上看书。
猫咖里电子壁炉的火光给猫老爷镀上了一层暖色,他一手执书,一手抚摸着腿上的咪咪。咪咪蜷在他身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店里没见着老虎老爷。不过老虎老爷总是不爱呆在正厅的,没有人影倒也算正常。
陈录多看了几眼顾长安,才提着精神快快乐乐地跑去找柴担儿。他得快点弄好家里的一切,好早日回到猫咖帮猫老爷办事。
……
白七爷今日倒也确实没在猫咖。
他一大早便被马仪给请走了。
这位刑部员外郎出身的新任知府,对于山匪一事实在格外看中。一边派人去清波门外查案,一边又亲自来请了白七爷。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白七爷是从哪里判断出,那伯田一家人是山匪的?
“我看到的。”白七爷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手染人命之人,满身皆是污秽。一看便知。”
马仪:“……”
或许他还应当去请灵隐寺的昙传住持下山,一同来探访一二?
白七爷一见他的模样,便知这人在想些什么。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又说:“陈录先前归家,被那伯田威胁过要废了手。一般百姓起了口角,不会生这样歹毒的心思。”
马仪闻言一惊:“竟还有这事?”
“有。”白七爷点点头,“长安当日吓唬了伯田。”
“废手不成,所以才烧了屋子?”马仪又问。
“是。”白七说。
马仪沉吟片刻:“这般心思,确实不像普通百姓行事。那伯田一行人,往日里又做了些什么,可否请白郎君告知一二?”
白七爷闻言略一思索,便爽快地道:“让我再见见那一寨子人,我便告诉你。”
伯田一家子被分别关押在牢中。
与伯田同一个刑房的,是那日与他一起纵火的幼弟。
这幼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进了牢房也不知收敛,整日里埋怨吼叫,伯田听得心烦,就干脆出手教训了他。
此时他搂着稻草蜷缩在墙角,呻丨吟着不肯理人。
不知过了多久,伯田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幼弟抱着稻草,不知何时已然没了动静。
伯田凝视他半晌,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出口气。”
幼弟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伯田平静地蹲下身,伸手将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发现鼻息平稳,正要收回手,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那黑暗铺天盖地,伯田晃了一晃,紧接着就软到在地。
等那黑暗褪去,伯田发现他正跪在一道青石地板上,旁边被压着的是他那没出息的幼弟。
“大哥!大哥你也来了!”幼弟哭得涕泗横流,“大哥你救救我!我都是听命办事啊大哥!”
“听命?”伯田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听谁的命?”
幼弟闻言一惊:“大哥?”
伯田冷静地抬头,看向高坐在法桌后的那个人。
那人带着黑金的旒冠,一双眼睛湛蓝若坚冰,正一眨不眨地审视着堂下二人。
伯田冷静地拜倒在地:“好叫老爷知道,我不知道我这幼弟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