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咬着一根细烟, 站在细瘦的铁塔上。
半空总有冷风,他的长袍被风高高撩起,像是一只大鸟展翅。有乌鸦扑着翅膀落在一旁的电线上, 有些奇怪地看着旁边的人。
高塔从来都是它们黑鸟的地盘, 它还没见过有人能爬这么高。
术士丢了一个眼神过去, 转头冲乌鸦吐出一口白烟:“去。”
乌鸦顿时懵了,“嘎嘎”两声展翅而起, 朝着铁塔之下不远的建筑飞去了。
那是一片被围起来的极大的土地。像是童话里的园林, 有郁郁葱葱的花树和大片大片的草坪。
市中心这么大一块地,却只是某个家族的私宅。为了保护隐私, 甚至连周围的建筑都限高了。
最高的建筑, 也就只是术士脚下这个供电的铁塔。
术士吸了口烟,借着乌鸦的双眼仔细探查着这个没落几十年, 又在十年前突然崛起的家族。
房子修得很大,住着的人却很少。阳光下没有什么人气。院子里只有拿着扫帚的使奴在清扫着初秋的落叶。
像是一个人丁寥落的古宅院, 散发着老旧的味道。
“叮咚。”
万界互联的提示音响起。
那个开着猫咖的小道友迟疑了好些日子, 终于联系他了。
“我给你一个东西助你。你也无需去杀人或是干别的,只需要拦着外界想来帮忙的人就好。”那个小道友这样说。
术士咬了咬细烟, 再次觉得这世界千奇百怪,果真各个不同。
帮忙?术士内斗, 无能力者恨不能躲得远远地, 有能力者只会落井下石。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
他心情愉悦地回了句:“好。我要的东西呢?”
“灵符没有,但保命道具有。”猫咖的小道友很快地回答道, “事情办完, 你将东西还我, 我将保命道具给你。”
术士一口将烟吸尽, 才回道:“一言为定。”
虽然才知道这个小道友, 但他很信任介绍这个直播间给他的朋友。那朋友既然说这小道友是个言出必践的大善人,那他就信一次这个万里之外的善人。
他吐尽烟雾,又问:“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现在。”
对方率先发起了交易请求,术士扔掉细烟,下一秒他与细烟便一同出现在了塔下。交易的金圈悬浮在他身侧,术士点击通过,一个雪白的玉牌就被传了过来。
“平安无事牌?”他拿着玉牌上下看了几眼,没看出其中关窍,就手掌一翻藏进衣兜,回道,“等我好消息。”
顾长安看到这个回复,有些复杂地吐了口气。才离开万界互联往二楼去了。
那平安无事牌是白七给他的,里面封着红眼大黑猫。
大黑猫自从知道了它的朋友变作了魂奴,浑身怨气便再也压不住。仇恨侵袭了它的神智,碧玉湖几乎被它折腾得整个倾倒过来。
白七迫不得已将它封入了玉牌之中。
可这件事做完后,白七却也似乎收到了冲击,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他只留下了几句叮嘱,就自觉去了二楼客房,埋头苦睡。他这种睡法,像极了小猫咪们吸收灵气修补魂魄的做法。
加之白七也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从前,这种状态,像极了灵魂受损。顾长安很担心这次封印大黑猫,是不是再次损伤了他的魂魄。
房间里,白发的少年人埋在被子里静静沉睡。一头白发散落在深蓝的床品上,竟然显出那么几分圣洁感。
顾长安看了他许久,伸手将被子掖好准备离开。
他刚站起身,动作突然一顿。
虎虎呢?
先前在楼下没看见小白虎,他便以为小白虎在楼上陪白七。毕竟过年白七昏睡时,小白虎也一直陪着一起睡。
可现在白七的床上却没有小白虎的影子。
小白虎去哪儿了?
……
夜幕降临,铁塔上的风也越来越凉。
术士坐在塔上,嘴里的细烟换成了棒棒糖。天际线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属于太阳的暖光,他盯着那光缓缓消失,将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响。
城市里的灯光逐一亮起,车辆在远处的高架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像是宇宙中的星轨,而他就是那个循着轨道寻找出路的游魂。
脚底不远处的大院里也亮起了零星的灯光。
这个大家族的人总是不齐全的,他们总有人在外。工作,亦或是做些别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宅占据着市中心最珍贵的地皮,这十年却鲜有人居住。
但今日不一样。
听闻是个什么祭祖的大事,年年会办上一次,所有人不管在何方,只要还能走动,就得赶回来。
术士的糖咬光了了,他又摸了一根出来。
圆溜溜的棒棒糖咬起来很费劲,他含在嘴里等糖融化。天际最后一丝光也没了,人造的灯光成了城市中唯一的光源。
远处那些被车灯拉出来的星轨越来越近。长长的车队停在了大宅之外。
古老的大宅打开了大门,迎接这些归来的游子。
术士在高塔上垂目低望,望着那大宅亮起成片成片的光。
他空荡荡的手掌在半空一翻,一枚平安无事玉牌出现在他手中。术士随手一扬:“去吧。”
“嘎嘎——”乌鸦从远处略来,一抓抓住玉牌,带着它往大宅而去。
飞抵大宅上方,玉白的平安无事牌突然浸出一点黑色,那黑色越来越浓,直将整个玉牌都染黑了——
“喵嗷——”
凄惨的猫叫响彻城市上空。
如雾一般的,巨大的黑猫从牌中缓缓溢了出来。